李重云:!!!
他神色愕然, 一时间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然后,他的脸色陡然大变。
谢琇就知道了,他一定是记起了洞房花烛之夜,他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当时为了赢取她的合作, 并没有明说自己娶她只是为了让“妻子”这个位置被一个坚韧又强大的女子占据, 不会拖他后腿、不会惹来麻烦, 也不会让他陷入感情的迷障……
但她自然明白,他的目的为何。
因为原作里早已写清楚了,她也分明从他的神态里分辨出来了。
当时他的脸上含着俊美迷人的笑意,目光深处却是冰冷审视的。
他在衡量她是不是表现得足够好,是不是符合他的标准, 是不是有资格与他结为盟友,然后一起去走一条铤而走险、非生即死的路。
他求仁得仁,最终登上太子之位时,也的确获得了她极大的襄助。
但他用假情假义, 自然换不到一颗真心。
至少在她这里,是不可能换到的。
她做事最讲求一个公平, 承了他人的情, 也一定要有所回报;但若是只得到虚情假意的话,那么相应地, 她也只有与他公事公办。
毕竟, 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谢琇在心里不由得怜悯地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顺着这一丝怜惜又怅惘的情绪,慢慢收紧了握在他腕间的五指。
柔嫩的指腹慢慢在手腕内侧压紧, 带来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道。李重云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 原来谢琼临也是会武功的,并不是普通的身娇体弱的贵女。
也对, 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刺杀过北陵前后两任汗王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单单有一些家国天下的大义和舍生取义的决心,可不足以让她于万人之中取蛮王首级啊。
“谢琼临……”他不知不觉地喃喃说道。
“不能这样……明明,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世人皆知,你才是庄信侯世子夫人,你才是太子妃,将来,也是要成为皇后的……”
……盛六郎不过是你的臣下。从前你是荣晖公主,他是你的臣下。后来你是太子妃,他依然是你的臣下。
他不该拥有光明正大来跟我抢夺你的资格!
这一句话让他如鲠在喉,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大声地将之说出来。
可是,她只是注视着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晏长定……现在,我只是谢太后啊。”
她望着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之中,却已将未竟之言,全部都道明了。
……你也只是摄政王。你已经没有了光明正大要求我偏爱的资格。
李重云一气之下,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即使如此,太后与摄政王之间,也理应比太后和节度使之间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她微微蹙眉,左手从他两臂之间穿过,竖掌抬起,指腹落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更不可思议的话。
“嘘。”她说。
李重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瞬间说出了多么不经大脑的话。
他甚少会如此,或许小时候还任性过一些时候,但成年之后,得知了自己身世的“隐情”,立下了更远大的志向,这种不假思索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从他身上绝迹了。
因此,刚刚他的举动就更让他自己都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他真的是快要疯了吗?或许,他已经疯了?
他有点惊疑不定地想着,看到面前的她双唇微启,吐出——一段又温柔、又残酷的话来。
“都是一样的。”她静静凝视着他,目光里似乎带有一丝释然,又好似带着一点悲哀。但当他定睛再望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神之中只剩下了平静如水。
理智到目无波澜。
李重云愣了片刻,忽然好似意识到什么一般,一仰头,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琇皱起了眉,略带一丝困惑和不满地把目光投过来。
李重云好容易稍微忍住了那一阵笑意,漂亮的桃花眼向着她复又望过来,乌黑的瞳仁似乎变得有些幽深。
“这么说来……你也并没有打算跟盛六郎有些什么结果吗?”他笑着问她道。
“你要他留下来做什么?依然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是……随时还要为你排忧解难?”
谢琇沉默了一霎。
“朝廷与朔方之间已势同水火。此事,放置不管是不行的。总得有个解决之道。”
李重云微微睁大双眼,一瞬之后,他“哈”的一声,又笑了出来。
“……所以,你这是要……亲自出马,与朔方和亲吗?”他面带一丝荒谬之色地反问她。
谢琇:“……”
摄政王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实在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