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谢琇所需要的。
筵席结束后,不过是未时末。
谢玹一行三人,就此离开了朔方军大营,没能得到朔方节度使的任何保证。
在回去的路上,谢玹似是有些内疚,好像对此行未能取得朔方节度使的保证或应承,而感到一阵惭愧似的。
谢琇只得策马上前,与他并骑,又低声说道:“无碍。我已有了一些发现,只是不能与朝中诸君分说而已。”
谢玹目光猛地一亮。
谢琇朝着他微微颔首,露出几分肯定之色。
“我已有了巨大的收获。接下来,且看我的吧。”她平静地说道。
果然,朔方节度使盛应弦拒不奉诏一事,再度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内阁那些老顽固手下的朝臣,巧舌如簧地弹劾朔方节度使都是因为与谢太后之间的旧事,心有窒碍,才拒不奉诏,谢太后应回避此事,避免再度激怒盛应弦,这才有可能让朝廷与朔方之间继续和谈下去,云云。
他们向谢太后发难之时,就在朝会上,谢太后还高坐于帘后,隔着薄薄一层纱帘,她的容颜也被模糊,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但在谢太后回应之前,坐在前方王座上的小皇帝李绍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淌眼抹泪地指责这些坏人欺负他母亲,就等于欺负他本人,还扬言要去太庙哭他爹,说他爹一走,便有人欺负他们母子二人……
小皇帝这一哭闹,在朝中已经形成的暗涌之上横插一杠子,任是谁也不敢公开再说出“天子为太后所挟持,久之必将生乱”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谢琇:“……”
这剧本总算当个人了,还替她把小皇帝的初始好感度设置为满值,这就是躺赢的感觉吗,也太好了吧!
谢琇深吸一口气,猛然起身,掀起面前垂下的纱帘,转瞬间便已来到王座之前,心疼地望着宝座上哭得满脸是泪的小皇帝,欠身往王座上侧坐下来,一下子把小皇帝抱到了怀里,拿出帕子替他拭泪。
殿上诸臣:“……”
这就趁势还坐上了王座吗!只坐实了半边,也是坐上!
而谢太后至此还不肯罢手。
她将小皇帝抱于怀中,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脑上柔软的头发以作安抚,一边眉目间显出几分厉色,投向殿上发难的群臣。
“诸君多承先帝厚恩,如何现在逼勒他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一开口,便将事态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朔方桀骜不驯,狼子野心,三代以降,皆是如此!难道盛道渊、盛和礼父子二人的野心,也要记在本宫账上?!”
群臣:“……”
一开口就直呼前两任朔方节度使的名姓,语调里毫无尊敬之意,这位年轻太后的胆量好像也很可以。
“尔等既位列朝堂,理应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但如今权臣势大,尔等束手无策,便将责任推到本宫一妇人身上;更咆哮朝堂,威吓天子,真是好大威风!”她冷笑道。
内阁那些老顽固都被谢太后的声色俱厉镇住,半晌方有人出声:“此言非矣……”
“非矣?”侧身坐在王座上的太后冷笑。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皇帝,从她臂弯里露出半张脸来,眼下泪痕犹在,却好奇地盯着殿上那说话的老臣。
“既如此,邢大学士有何良策?”谢太后凌厉地瞪着他。
此人正是科举舞弊案的疑似幕后黑手,大学士邢元渡。
平时尸位素餐、于国于民毫无贡献,此时还敢犯到她手里来!
“邢大学士是三朝元老,见识无数,想必定能拿个主意出来,令朔方顺服吧。”她阴阳怪气道。
邢元渡:“……”
他能有什么主意!他有主意他早就在慎宗皇帝在位那时候就说了!还能等到慎宗皇帝的孙子也即了位!
他不过是觉得太后气焰嚣张,必须杀杀她的威风,这才倚老卖老出了声。谁知道这位年轻太后,年龄和他的孙女一样大,却面对满朝文武的非议,夷然不惧,还敢和他对着呛声!
他一时气冲头顶,愠道:“老臣无能,倒是要请教太后娘娘有何示下?”
谢太后一挑眉,方才的疾言厉色都缓和了下来,很明显是憋着什么坏招要用。
殿中邢元渡的学生、礼部侍郎薛定帆年纪较轻,脑子转得也更快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座师给他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顿时汗如雨下。
他及时出列,深深一躬,赶在谢太后悠然说出“既是无能,便早早上折子乞骸骨,归老田园的好”这一类可怕的话之前,恭敬道:“太后娘娘既是已有计较,臣等无有不听的,还请娘娘示下。”
这一个“还请娘娘示下”和刚刚的邢大学士赌气的那一句,自然意思是不一样的。
谢太后也听懂了薛侍郎的示弱,于是微微一笑。
“我瞧着,摄政王原先的法子,也没甚么可修正之处。”她悠然说道。
“朔方那边,既是一回不行,那就容他们些时间考虑一下,也无什么不可。”
邢大学士虽然被学生救了一回场,此刻却又憋不住了。
“十万精兵压城,也是等得的?!”他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