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琇现在就在这里了。
那一天过后, 朔方那边无声无息。
谢琇说着“事不过三”,再随便派了一个人去。
去的是礼部侍郎薛定帆,和之前的谢御史相比,他的官位更高, 还能稍微显示一下朝廷的重视在升级。
薛定帆此人, 滑不留手。不像谢玹, 清直无伪,谢琇派他出去时还要踌躇几分,生怕他的风骨一冒出来,就能来个玉石俱焚。
薛定帆不会。
连科举舞弊都能搞得出来的人,你能指望他在朔方受了一点闲气——那闲气的矛头应该还不是指向他, 而是指向小皇帝和年轻太后的——就立刻来个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所以,薛定帆在再度从盛应弦那里收到了一句“恕臣不能奉诏”之后,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朝堂上也再度吵成一团。
谢琇:如果吵架有用的话安史之乱就不会爆发了, 谢谢。
当然,即使这个辣鸡剧本强行给盛应弦安排了一个同样的节度使头衔与野心藩镇人设, 谢琇也有信心, 他不会堕落为安、史之流。
不过,朔方一直这么来来回回跟朝廷拉锯, 也很让人火大。
谢琇:本宫是来谈恋爱的, 不是来搞权谋的,你们这些人再不投降的话, 耽误本宫谈恋爱,本宫就真的要跟你们翻脸了啊?!
她掐指一算, 天命在我,事不宜迟, 今夜就去!
于是她胆大包天,一袭夜行装,再度从京城西门悄悄趁夜出城。
……甚至连随从或护卫都没有带。
对于武功技能点满的她而言,带那些人,反而会拖慢她的脚步。万一那些人被俘虏,或者其中有哪个聪明人看穿了她的技能逆天到不像是久居深宫的太后所能拥有的,这些也都是很让她头痛的问题。
还不如自己趁夜轻装,干一票大的!
谢琇的轻功名为“登萍渡水”,本就是顶级轻功,又早就被她刷满了练度;当她在距离朔方军大营数里之外下了马之后,运起“登萍渡水”,踏叶飞花,几近悄然,只发出极其细微的簌簌声,无论如何静听,都极像是夜间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这一阵风,便悄无声息地飘入了深夜的朔方军大营,没有惊动任何人。
所以,当主帅大帐外的两名守卫,只不过是因为略有瞌睡而目光涣散了一瞬,便被人无声无息放倒拖走。
来人动作迅捷,不多时便又回到了大帐前,一反手便将一张黄符贴在了大帐的帐帘内侧——而即使此刻有人发觉此处有异,也不过是帐帘似乎被夜风吹动了一霎,厚厚的帘子掀起了一角、复又静静落下而已。
而就在那一瞬,谢琇已闪身进入大帐。
帐内没有点灯,但谢琇上回扮作谢御史随从的捧旨中使前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大致看明白了帐内的布置。
这种军帐的布置和结构实际上大同小异,而盛应弦这种行事十分有条理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睡榻和议事之所混作一起的。
所以,上回她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在盛节度使的座位后方,就摆着一架屏风;屏风后似乎还拉着一道帐幕,那帐幕后方,想必就是他睡觉、洗漱、更衣的地方。
此刻,那道帐幕无声被掀开。下一瞬,前世谢玹曾经无数次重绘、欲要在下一次相逢时赠十二娘一场荧光满天的“萤光符”,从进入那帐幕的不速之客手中扬起。
一瞬的萤光映亮帐幕后的情景——一座椸架上架着主帅的重甲,椸架旁摆着一只半敞的藤编衣箱,窗下摆着的一张窄榻上,眉目英挺的男人正阖目熟睡。
虽然帐中忽然由暗转明,只是数息之间的事,但男人已然十分警觉地蹙眉,继而猛然睁开双眼!
在他眼睛都还未完全睁开之际,身体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翻身就要探手去拿放在枕边的长剑。
但他注定做不完这个动作了。
因为——
一道窈窕又矫捷的身影骤然发难,从帐幕旁猛地向前纵身,跃向窄榻。
那一跃掠过数尺,转瞬便弭平了帐幕到窄榻之间留出的一段缓冲距离。
来人身形如电,一跃上榻之后,分毫未歇,提脚便踢向榻上人的右肩。
榻上的盛节度使此刻正是向左侧身、以右手去够长剑的姿态,右肩吃这一踢,重心不稳,便向后倒回去。
来人丝毫不肯放松,就着盛节度使重新仰面朝天躺倒的姿态,紧跟着双膝一屈,膝盖就狠狠顶上了他的胸腹间横膈处,直把他顶得呼吸一窒。
但她并不手软,在盛节度使因为呼吸困难而动作稍微迟滞的一瞬间,她已闪身再度跃上,左手攫住他的右手用力按回榻上,右膝则死死压住他的左臂,整个身躯几乎是坐在他的胸腹正中,向前欠身,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抹利刃,横在他颈间,低声喝道:“别动!”
盛应弦:!
他甚少一个照面之下就受制于人,但今夜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