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琇这一天都难得地推掉了当日的廷议,命摄政王会同内阁大学士商议即可。
而她自己则是回到了御书房,却并没有立刻开始批阅折子。
她似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大事发生一般,歪倚在窗下的坐榻上,翻看着本朝史书里的食货志。
食货志里主要记载的都是当朝经济相关的内容,比如田制、户口、赋役、漕运、钱法、盐法等等。
此刻她正在看着的,正是几十年前的一条记载:
“广雍二年二月,诏曰:‘会计之重,盐务居先,况彼两池,实有丰利。顷自兵戈扰攘,民庶流离,既场务以废弛,致程课之亏失。当重立新规,修葺旧场,恢复昔日繁荣,以备今时之用。宜令朔方节度使盛道渊,兼充制置幽云、默县两池榷盐使,仍委便制,一一条贯。’”
谢琇:“……”
盛道渊,她记得在上一世中,就是盛应弦的祖父。看起来,盛家三代的名字,也被直接借鉴来利用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朔方居然还有那么多盐池!想必这么久以来,盐税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收上来吧!
那么现在,这位年轻的盛节度使,腰包里大概应该是富得流油才对——
有钱到打一场仗也很无所谓的地步吗?
谢琇想着并不如何丰裕的国库,油然产生了一种仇富的心理。
不过现在还不是跟他打一架的好时候。
她必须先把都怀玉的这场大劫难解决掉。
科举舞弊,无论何时,都不可能放着不管。朝廷的抡才大典,决不能缺失了公信力。
更何况,假如将来朔方有不臣之心,真的要与朝廷开战的话,须得团结一致共御强敌,她也不能放任朝廷公信力受损,大后方还有一群读书人抗议科考不公啊!
她向后翻着食货志,勉强在那一大堆文言文中翻找出了盐的品种、产量、税率之类,记录在手边的一张纸上,打算稍后先进行一下计算,然后找摄政王和户部的人来过问一下,这么一大笔钱,是不是朔方就从来没有上缴给朝廷过。
……为什么玩游戏还要做数学啊!不开心!
谢琇随手在那张纸上开始罗列算式,但她长长一条的计算过程还没写到底,就听到御书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诧异地放下笔,顺手将案上的那张纸叠了几叠,收进衣袖中。
……不收起来不行,她在上面写的都是阿拉伯数字和现代计算符号!
她刚刚摆出一副正在读书的端正姿态,御书房的房门就一下子打开了。
摄政王李重云站在那里,并且因为刚刚步履过急,他还有些气息不稳。推开门后,他一手扶着房门,胸膛上下起伏,抬眼向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谢琇咳嗽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昭王弟如此急迫,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会试开考到现在也不过一上午的时间,要舞弊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当她还满脑子充斥的都是“春闱不会现在就出问题吧”的时候,李重云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那面对她时,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俊颜,此刻面无表情,神色甚至说得上是严峻的。
“刚刚收到急报。”
他连对她的尊称,或是那种略带暧昧似的“嫂嫂”的称呼,都省去了。
“朔方节度使盛应弦,率领十万大军,迫近京城!”
谢琇:!!!
这句话刚刚传达到她大脑里,在脑海中由音节重新凝结为一个一个的汉字,浮影在那里;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其仔细拆解、思考、寻出其中的种种疑点并进行提问,她自己的身体便已经做出了最直白的反应——
她猛地从榻上站起来,砰地一声,右手拍在凭几上,将手中那本食货志按在掌心之下。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震愕之下,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