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盛应弦不幸刚好轮到这样的人设这一点, 单单思考一下谢大姑娘与盛家大公子——对,这一次他变成盛家大公子了——之间的纠葛,就会发现,这种“你害我全家, 还想跟我he”的狗血古早梗, 早就过时了!现在攻略这条感情线, 还不如单走一个复仇线来得爽快!
谢琇垂下视线,又很快做出了决断。
她复又抬眼望向李重云,见他一双黑眸灼灼盯视着她,像是不等到她的答案,就不肯松手的执拗小兽一般, 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她甚至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一拍他攫住她肩头的那只右手的手背。
“放心。”她温言道,“我没忘记盛家对我家做过什么……也不会忘记朔方对朝廷的威胁。”
她说着,想到李重云复述的那几句退婚书中的措辞, 眉目淡了一些,笑意也变得有些冷。
“既是他祝我‘永享富贵’, 那么我便要永享富贵。”
“因此, 谁是我在这条路上的绊脚石,我便不会容他。”
“……即使是他, 也一样。”
李重云:!
他不由得惊愕了一瞬, 手上的力气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位皇嫂会这么快做出决断,也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大脑比平时要缓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但在他意识到之后, 他就按捺不住地,胸中涌起了一阵狂喜。
她没有为了旧情而昏头, 这可太好了。
朔方节度使,一向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之一。
早在他父皇当朝时期, 父皇就试图削减朔方节度使手中掌握的兵权,可惜效果不彰。
那时的朔方节度使盛和礼,看着文质彬彬,像是个靠科举出身的文臣一般,骨子里却有种刻毒,不择手段;为了维护自己的地盘和权势不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也因此,十七年前,当胡虏大举入寇,临沙城告急的时候,距离临沙最近的朔方军,本该去援救。但盛和礼经过权衡,认为此战是消耗战,自己即使去救,也是吃力不讨好,还会大大削弱自己的兵力和粮草,得不偿失。
所以他当时一个拖字诀,真的拖垮了谢大将军和西北军。他还在临沙城失陷、西北军兵败溃退之时,趁机吃掉了一大块本应由西北军镇守的地盘。
那些地盘到得他的手里,便不会再任由朝廷收回了。
盛和礼当真是奸猾无情的老狐狸。
……又有谁能想到,他的独子,竟然和他完全不同呢。
李重云有时也会想,若是那场胡虏入寇晚发生个十年的话,会怎么样。
他得出的结论是,盛如惊一定会去援救西北军,也一定不会退掉与谢琇的亲事。
更糟糕的结果或许是,晚十年的话,盛如惊年方弱冠,而谢琇已届碧玉芳年,若是盛如惊坚持不肯毁弃婚约,那么两人定是已经成婚,说不准就要在西境并肩作战,成就一段佳话呢!
……虽然这么说起来也不够君子,但李重云那一刻真的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庆幸感。
庆幸着既然这场悲剧要来,那就来得正好,让谢琼临看清了她那位前未婚夫一家的阴险恶毒本质,让她对朔方盛家只留下了仇恨,而不是又被蒙骗着,踏入这一道陷阱。
因为朝廷迟早是要对朔方出手的。正如对朔方放任不管的话,朔方迟早是要割据自立的一样。
事态发展至今,已经不太可能因为某一个人的意愿或道义而停下了。
诚然盛如惊应该算得上一位难得的君子,但他麾下那些军头、那些几代人都跟随盛家的老兵与家将,隐然已经成为了一股约束盛如惊行为的势力。
假如盛如惊所做之事是完全对朔方有利的,他们便豁出性命去,为盛家效力,仿佛天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忠心的了。
但假如盛如惊所做之事会让朔方吃亏,那么这些人就敢群起而攻之。
他们或许会先苦口婆心地劝谏,劝谏不成的话,那就要兵谏了。
倘若兵谏也不成的话……
盛如惊这个朔方节度使,也就当到头了。
李重云在心里冷笑。
其实,盛如惊与他,并无什么不同。
一样都要为旁人结成的势力所掣肘。
当初盛和礼愿意为两个总角小儿定下婚约,还不是为了谢大将军手里那掌控西北的大军?一旦谢家覆灭、军权旁落,盛和礼就改弦更张得比谁都快。
哼,十岁小儿就离家拜师学艺,还跑到杳无人烟、音信不通的深山老林里去,谁信?
不过是一个退亲的冠冕堂皇借口罢了。
而谢大姑娘一介孤女,凭什么能够成为太子妃?还不是因为她的身世虽然堪怜,但奇妙地能够将文武两道都串合在一起?
朝臣为什么也没有反对?还不是因为谢家尽没,将来皇后没有外家可以依靠,断然不会有外戚之祸?
封谢大姑娘为太子妃,既可以借着谢家在军中、国子监祭酒的都家在文臣清流之中的那些香火情来为久病的太子博取支持,又可以在太子真正继位之后,不受外戚掣肘。
真不愧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
……只可惜,他李重云,并不是那一位“父皇之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