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忽然停下动作,抬头问他。郁持仙却先看了周围一圈,没有旁人,那便是在朝着他说话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问:“你在问我吗?”
“你这娃儿!除了你,还有谁搁这儿那么久。”老人瞪眼,白胡子一翘一翘地动起来,边说边开始熬糖浆,“兔、蛇、龙……啥都行,你什么生肖呢?瞧你这年纪,怕是属蛇的罢?”
又是何物?郁持仙蹙眉,有些茫然,这儿和魔界完全不一样。但揣摩着含义,他还是选择点头,含糊地认同了老人的说话。
得了答案,老人便抖勺做起来,只见他先倒了点糖浆出来,随意泼洒出一条弯曲的线条,又捏起一物,朝着那线条划来划去。
郁持仙凝神去看:莫非这是合欢国什么法术?怎的做得这般行云流水,竟是比魔画作画还要快些。
很快,一根竹签上赫然黏着只张牙舞爪的蛇,它腾云驾雾,獠牙尖锐。郁持仙惊然:“原还有这般模样的兽!”
老人笑呵呵地递给他,挥手:“拿去吧!拿去。看你这般模样,想是小时,家中父母未尝买来给你耍罢?拿去吧,娃儿。今夜是春日宴开,我便也讨个彩头,送你罢了。”
郁持仙生疏地捏起那竹签,生怕弄碎了那糖画。他一向肆意,任是什么楼什么塔也关不住他,此时竟平白无故滋生出点“它可千万不能碎了”的心情。
路过许多摊口,又在笑得眼睛都眯起的花衣大婶夸赞下,他神使鬼差地买下一张红白相间的狐面面具。他戴起来,眼前忽而一黑,又一亮,所见之处变得极其窄小、有限。
春日宴是全国上下的盛宴,宫内钟声起,便是宴开。民间的路道两旁,各色鲜花极力盛放,空气中浮动着馥郁芳香。灯火连绵成海,有摊口也卖花灯,上面画着山水、题着诗,比如那盏,正写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郁持仙不禁出神地愣在原地。
魔界,在大部分时候是寂静的,若水吵闹起来,所及之处便具是血色,所闻的不过是它坠向地面时的嘀嗒、哗啦声。但这里时刻都是嘈杂的,有些刺耳。人声沸鼎,叫卖声,吆喝声,招揽声,热油炒菜时的爆油声,稚童的哭闹与母亲的低哄声……
父亲爱上的便是在这样环境底下长大的母亲么?
他复又将目光挪向那座巍然的城墙,在那里面有一个他想见太久了的人。抬手覆向左胸口处,能隐约察觉到那条一根紧绷着、勒紧他心脏无数年的丝线,正因他与那人距离的逐步拉进,而变得松弛。
郁持仙久违地,能够呼吸自如了。
他低声轻念名字,心下莫名有些期待:“你便是我的妻主么?”
与此同时,梧桐殿内。本正在穿衣的黎平霜,像心有所觉地抬头,她凝神片刻,随即招手吩咐:
“唤见雪过来。有一只老鼠,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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