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镇海将桌上的碧绿玉瓶揣在怀里,跟着走出大厅。三人从侧门离开山庄,七绕八拐后,沿着一条僻静的巷子直直出城。巷子一端早已备了三匹骏马,殳镇海示意骑马赶路。三匹骏马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而这个方向与夏城方向正好相反。
一路上没什么事,直到能远远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仿佛是石丛的大地时,殳镇海警惕地勒住马缰绳,殳萍萍紧跟着勒住马,急道:“爹爹,快进序列谷吧。”
殳镇海沉默片刻,道:“萍儿,萧兄弟,我们还是下马,将马藏在树林深处。这段距离,步行过去,较为稳妥。”
殳镇海说时已然下马,牵马走进路左边的树林。
殳萍萍翻身下马,追上去问道:“爹爹,这是为什么?娘与舅舅还不知道怎么样。”
“萍儿,有些事你不知道,对你有好处。你可知在这第二序列谷里,大约是二十天前,五十五个修士被人杀死在这里,毁尸灭迹?”殳镇海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跟在后面的风铭,见风铭木楞楞的低头走,心下又是一阵宽松,嘴角微扬间露出一丝一闪即逝的笑意,“萍儿,如果你娘真的遇()
上那帮人,要么安然无恙,要么……”
“爹爹~”殳萍萍失声尖叫道,“爹爹,你这是干什么?”
风铭缓缓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无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殳镇海叹了口气,道:“我儿若是早些告诉我你娘亲的动向,还能及早补救。可当我反应过来时……但愿还不晚。好,马儿就放在这里。我想,最迟,明日天亮前,我们就能回到这里,骑了马回家。”
殳萍萍急奔过去,抓住爹爹的双手,殳镇海已蓄劲要挣开,但还是忍了下来,苦笑道:“萍儿,你要怪爹爹,爹爹无话可说。只是,你娘原本要前往夏城进药,爹爹我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征兆。”
殳萍萍怒道:“可是……可是……,你知道第二序列谷里杀人的事,没跟娘与舅舅提过。”
“傻孩子,这事能提?”殳镇海苦笑道,“你可知那是何等凶险的事?那是一桩自家人出卖自家人的绝命秘密,倘若泄露出去半个字,天宝山庄将会鸡犬不留。以你我父子的能力,无处可逃。”
殳萍萍大惊失色,断断续续说道:“莫非,萧家、艾家……”
殳镇海点了点头,道:“他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害了一家子的性命。我岂能重蹈他们的覆辙?萍儿,我们走,但愿还能来得及。”
殳镇海拉着儿子的手,却向着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风铭紧随其后,大概明白过来,福城如殳家、萧家这样的门户之家,都有一条秘密前往“第二序列谷”的通道,能够看清第二序列谷的全貌。否则,以他们的那点本领,如何能在修士们的眼皮底下逃生。
三人行出三十余里地,才折向正南。
风铭察觉这仍然不是前往“第二序列谷”的方向,而是在那片黑压压地势的正对面。
正当他疑惑时,忽听得一个魅笑声传来,似人非人的声音。而前面绕过一棵大树的殳氏父子,神秘地消失了。
风铭怔怔地站在大树下,一脸木楞楞的,双手缓缓握紧乌黑大刀。正前方渐渐出现一道虚无的影子,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好一个厉害的鬼物,鬼器已经化成有形有质,举着镰刀朝风铭砍来。风铭不避让,抡刀对砍过去,被鬼镰刀弹开丈余远,重重摔在草丛里。鬼物尖叫着扑上来,风铭只有招架之功,被一点点逼进树林深处。
风铭料定殳镇海带着儿子藏在什么地方,将一切看在眼里,而且看不出任何破绽。
殳萍萍颤声道:“爹爹,你为什么要害萧兄弟?”
殳镇海问道:“萍儿,你觉得你是他的对手吗?”
殳萍萍使劲摇摇头。
殳镇海点头道:“萧小凡,现在还是一个未开化的懵懂少年,不会觊觎你的家业。
可将来他练武有成,而在山庄中立下人脉根基,纵使他不想当庄主,只怕有人要让他当庄主,而你与你的子嗣随时会被消失。
虽说爹爹的今日之举非正义之举,可为了祖宗江山、子孙祸福计,爹爹绝不言悔。
倘若萧小凡命不该绝,力杀鬼物白影,大概也会力竭,届时你救了他,便是施恩于他。
若他死了,也就死了,殳家没有什么损失。
常言道:慈不掌兵,义不养财,情不立事。
我儿定要好好地领悟这两句话。”
殳萍萍道:“娘说,殳家的担子没那么好担。爹爹今日的所作所为,孩儿自愧不如,孩儿的这颗良心……”
“啪~”殳镇海打了儿子一记耳光,不待他训话,殳萍萍两眼冒着寒光,大声道,“爹爹,你是不是还记得你与那个女儿生的野种……”
“啪~,孽子~”殳镇海气急,殳萍萍却大笑起来,“娘()
说,你会因那个野种而忌恨娘、忌恨姥爷与舅舅,果然没错了。”
“栗家害得我早年丧子!”殳镇海一阵气血攻心,喷出一口鲜血,在擦嘴角的鲜血时,他的眼睛慢慢定下来,淡然而笑,道:“萍儿,爹爹这是怎么了?魔鬼附体。”
殳镇海抚摸着儿子已肿起的脸,落泪道:“孩子,都是爹爹不好,不要怪爹爹。”
殳萍萍亦落泪,哭泣道:“爹爹……”
他扑进爹爹的怀抱,泣不成声。
起风了,大海上空升起一团团云彩,仿佛飞絮飞舞,很快天地间阴暗下来。
风铭忖度着,已远离殳氏父子,轻松打伤鬼物,鬼物落荒而逃,而他便紧随其后。不难料定,鬼物应是通往殳镇海的目的地的拦路石,殳镇海就是要牺牲风铭,抢先一步到达目的地。果然,鬼物逃跑时,只往老巢跑,来到树林深处一个狭小的谷口,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