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铭心中好笑,神情木楞楞的,像是被吓着了,不知所措。
殳镇海猜得没错,眼见家门将临塌天大祸,又见眼前这个叫“萧小凡”的虬髯少年施得一手好剑法,他自己自忖亦非对手,却又情急之下说破了,便是骑虎难下。好大一会儿,不见风铭有反应,殳镇海反应过来,连忙陪笑。
“萧兄弟,是殳某唐突,请恕罪。”殳镇海已然知晓实情,纵使对方真的是易容潜入天宝山庄,这份涵养气度已胜过自己许多,陪笑道,“萧兄弟,若不嫌弃,请落了座,容我父子酒宴侍奉一番,以谢护庄之大功。”
风铭仍不落座,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努力搞清楚真相。
殳萍萍见爹爹施眼色,便拉着风铭落座,道:“萧兄弟,你也看到了,天宝山庄这方基业,到我的手上,大概是守不住,要易主了。我愿辟一半赠予你。”
“少东家,这可使不得……啊嚏~”风铭忙道,“东家施舍给我遮风挡雨的房屋住,管我酒足饭饱,已是活菩萨下凡,功德无量。我乃粗陋之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只剩一身蛮力,像村东头的赵老爷说的,‘成不了大事"。”
殳镇海老女干巨猾,一番言语上的奉承攻势,风铭只挑紧要的说一半句,仍殳镇海再巧舌如簧,亦找不到半点破绽。
风铭见殳镇海已然放心,只升自己做护院的都统,便默默拿出那个碧绿色的瓶子,放在殳萍萍面前,道:“瓶子是假的。”
殳氏父子从椅中直跳起来,脸色苍白,像是白纸糊的一般,魂魄亦被捉走了。
殳氏父子当然识得这就是祖传的“两仪瓶”,绝对没错,可风铭为什么一说假的,父子二人同时震呆在地?看上去,父子二人各有不同的信息。
良久,殳镇海先是恢复平静,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萍儿,你娘跟你分析过?”
殳萍萍生硬地点点头,身子抖得厉害,轻声唤道:“爹爹……”
“爹爹不怪你娘。”殳镇海扶着儿子坐下,一口气没憋住,坐下时发出长长的叹息,他一把抓起酒壶,一饮而尽,“你娘,终归是栗家人,不怪她。”
殳萍萍扑通跪在地上,道:“爹爹,原谅娘,不要赶娘走。”
“不会,永远不会,爹爹向你保证。”殳镇海将儿子扶起,扶着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说道,“倘若你娘与你舅舅真的去‘第二序列谷",那可就危险了。”
殳萍萍再次跪在地上,哭泣道:“爹爹,救救娘与舅舅他们。孩儿绝不会与舅舅一起,谋夺家产,绝不会害了爹爹。舅舅说,‘要我及早将天宝山庄搬往清城彷徨巷,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抢夺走了。"孩儿坚决拒绝,誓与爹爹共进退,嘤嘤~”
说到最后,殳萍萍泣不成声,无法继续说。
殳镇海脸色铁青,颤声道:“我儿快快起来。天塌下来,爹爹也会为我儿撑着。”
他扶起儿子时,真心诚意地说道:“你娘若要这份家业,直接开口,我会直接给,怎的闹出这许多的乱子来。”
殳萍萍泣声道:“爹爹,娘与舅舅他们去了‘第二序列谷"是真,去夏城进货药材是假。爹爹,快救救娘与舅舅,还有姥爷他们,晚了,他们都会死。”
殳镇海长长的“唉”了声,朝风铭苦笑道:“萧兄弟,殳某请您一起前往‘第二序列谷",搭救内子与大舅子他们。若救得成功,天宝山庄一半的财富归了你。”
殳镇海不待风铭回答,取出笔墨纸砚,立下字据,父子二人签字画押,摁上红手印,一式二份,将一份递给风铭,道:“萧兄弟,拜托。”
风铭木楞楞的,眼睛微微转动,完全不知所措,()
心里想着什么“第二序列谷”?这么奇怪的名字?会不会查到与“灵境”组织有关的消息?
他没有想殳氏父子双手奉上的天宝山庄财富一事。
因为他随身携带的任意一株高品阶的灵草,都能买下几十个天宝药铺。
像天宝药铺这样的经营范围,客户主要是同样的古武武士,乃至寻常的普通凡人所用的药材,距离修士使用的修炼资源,差十万八千里。如此等级森严的体系,不是谁都能够翻越的樊篱。有时候,连想一想都会是罪过。
殳萍萍拉着风铭的手,哭道:“萧兄弟,你是旷世奇才,请出手救救我娘与我舅舅他们。我们赶紧赶往‘第二序列谷",好不好?”
风铭顺了口气,道:“属下听从庄主与少东家的安排。
这富贵我不能要。
赵老爷说:‘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
做人没有原则,只会是他人利用的工具,做事全没有了价值。
我乃天宝山庄一护院,救主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只等庄主安排。”
殳镇海见风铭说得十分真诚,心里暗松一口气,小心叠好两份文书,放在一个锦盒里,正色道:“萍儿,萧兄弟为人坦诚,不趁人之危,实是古君子之风度。这个锦盒交给你保管,你可明白?”
殳萍萍颤抖的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锦盒,仿佛捧着祖宗们的江山,而直接劈一半给他人,真是给祖宗丢尽了脸。他见爹爹暗施眼色,连忙说道:“萧兄弟,您高风亮节,殳家欠您一个高贵的人情。今日,爹爹与我立的这份字据,永远有效。倘若将来你成了亲,另劈庄院,我定当亲自奉上,绝无半点虚言。”
风铭连忙摇摇头,道:“属下不敢要了这沷天的富贵,只要住能遮风挡雨、吃饮裹腹,再无他求。”
风铭心道:很好,他父子二人已经完全放下戒心,将一切拿捏定了一般。
殳镇海亲自走出大厅,说要打理一番,交代下去。
风铭料定他要去柴院见那个劈柴的老头,而那个老头应该是真正的“灵叔”,至于死掉的“灵叔”、老剑客、老拳师,大概是有什么猫腻存在。而殳家的这些家事,与风铭没有任何关系。
好大一会儿,殳镇海才回来,打包一个大行囊,递给殳萍萍背上。
殳镇海长叹一声,自语道:“她怎么能当了真?那可是祖上几代人传下来的、虚无缥缈的话呀。”
风铭吃饱喝足,站了起来。
殳萍萍拉着他的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