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开口的那老乡民抠了抠几乎掉光头发的脑门,小声反驳道:“不是妖物,是河神来讨债了!”
“河神讨债?”赵昂目光一亮,顺口捧了一句,追问道,“这河神是怎么回事,那些被吃掉的人,又欠了河神什么债?”
“老胡胡说,哪有什么河神!”另一位老乡民瞪了那名为老胡的老乡民一眼,接着向赵昂谄媚一笑,“大人,老胡喜欢吹牛,一天到晚不着调,你别信他,咱们丽水乡,哪来的什么河神!”
“丽水乡…没有河神?”赵昂眼皮一跳,环顾左右,目光越过四周那些隐约朝这边聚拢过来的乡民,落在乡寨中央那座高台上——那里立着一座簇新的神龛,里面供着一尊数尺()
高的少女塑像,她柳眉弯弯,翘唇殷红,脚下踩着波浪,仿似一位邻家少女,娇俏可爱中透着一股莫名的亲和,正是一尊河神像。
恰在这时,一道枯瘦如柴的身影奋力挤开乡民,满脸大汗地小跑着过来:“来了来了,上差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待到了跟前,这人猛地一鞠到底,满脸歉意向赵昂说道:“鄙人丽水乡乡长夏恭,见过靖妖司的降妖使大人,您是来调查上次那件案子的吧?”
赵昂上下打量他一番,就见他双眼浮肿,眼袋深重,须发枯黄,完全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不由皱着眉头应付了几句。
只是这位丽水乡的乡长却是个自来熟,交谈几句后就殷勤地上前接过缰绳:“大人您风尘仆仆,一路辛苦,鄙人已略备酒水,咱们边吃边谈。”
说完,他牵着铁鳞马在前带路,将赵昂引到他家中。
临进门前,赵昂忽有所感,猛地转头,就见乡寨门口,那些乡民们依然聚在一起,没有散去,此刻正齐刷刷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似一头长满眼睛的怪异藏在渐起的暮霭里,正窥视着他。
“张大人,请。”这时夏恭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赵昂思绪。
他回过神来,就见对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枯瘦得近乎皮包骨的脸上此刻满是关心,殷勤地问候道:“张大人,可是这一路赶得太急,有些乏了?”
“我没事。”赵昂摇了摇头,扭头向乡寨门口望去,却见那里聚拢的人群不知何时早已散去,片片暮霭升腾,不知不觉,已漫入乡寨里面,远处好似笼罩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分明。
夏恭的家宅颇为敞阔,竟是个四进的院子,虽不如江宁城中的宅院那般阔绰精致,但胜在地方够大,只是一路走来,没见着几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穿堂过廊走了一会,来到内院正厅,赵昂就见到一桌热腾腾的饭菜,鸡鸭鱼虾,特色河鲜,应有尽有,正冒着诱人的香气,几名样貌清秀的婢女束手而立,静候他们到来。
赵昂在正厅门前站定,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忽然开口:“夏乡长还有客人?”
“今儿最尊贵的客人,可不就是张大人您么?”夏恭笑呵呵地应了句,拉着赵昂入席,亲自给他倒满酒盏,又殷勤地给他布菜,嘴里还不忘解释,“自您接了这任务,我这边就被告知要全力配合您。只是不确定您什么时候来,所以这几日,我每天都准备了这么一桌饭菜,赶巧今儿把你等到了。”
“倒是让你破费了。”赵昂随口应了句,没有动碗里堆得冒尖的菜肴,转而问道,“公事为先,夏乡长,我们先说说此案的案情,之后再来吃喝,如何?”
“好好好,张大人不愧是靖妖司精锐,一心为公。”夏恭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个马屁,接着陷入沉默,似在斟酌用词,片刻后,他才开口缓缓诉说起来,“此事要从几年前的一场暴雨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