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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景阳侯过来了,与她们母女一处吃了晚饭,便坐在堂屋喝茶闲叙,问了问摆嫁妆的情形。
锦鱼与秦氏都说无事。
正闲话着,晴烟进来说楼姨娘与锦柔来给锦鱼添妆了。
锦鱼不由暗暗有些好笑。这一整天的功夫,她们母女都不过来,专挑了个景阳侯在的时辰。不过来者是客,她忙亲自迎出院子,一时请了进来,行过礼,落了座。
就见楼姨娘看着侯爷,一双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锦鱼也不怪她。
实在是谁能想到呢?
自打上回景阳侯与许夫人为了嫁妆的事,吵了一架,虽然后来老太太出面,景阳侯与许夫人还是和好了。但是打那之后,景阳侯来紫竹斋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多,如今更是几乎十日里能有五日是在这里用晚饭的。楼姨娘想是有日子没见着景阳侯了,这才有了这番模样。
正暗暗观察不语,锦柔却凑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叫了一声“姐姐”,然后竟红着眼眶,说了一堆不舍的话。
景阳侯在旁边见了,捻着一把美髯十分高兴,又说了一堆姐妹就要血浓于水互相帮扶的大道理。
锦鱼自然也柔柔顺顺地呵呵笑着应付。
最后楼姨娘用只竹奁送了一百两现银。据说比当初送给两个庶女姐姐的翻了一番。
锦柔则嘻嘻笑着给了她一个苹果大小的红玉石榴摆件,石榴籽粒粒分明,晶莹通透,价值亦是不菲,嘴里却谦逊道:“我送给四姐姐的是一个黄玉佛手。远不如姐姐这个。她与咱们两个到底不同,终归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五姐姐可莫要怪我小气。”
锦鱼不由暗暗摇头。锦柔这人最会两面三刀,当着锦心的面还不知道怎么说呢。也不知道锦柔如今对她这样巴结,是为了景阳侯还是王青云,又或者就是一箭双雕。
可当着景阳侯的面,她也只能笑着谢过,叫豆绿收了。
锦柔却顺势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姐妹一起,到里间去说几句体己的话儿吧。”
锦鱼也不想在外头看景阳侯与她娘还有楼氏尴尬地说话,便与她掀了洒银红花帘子进到里头。
两人坐在靠墙的玫瑰椅上,中间隔了一张红木四方花牙几。
锦柔打量了几眼她的屋子,变着花样的赞了又赞,未了道:“老太太给了你什么做添妆?我听说,四姐姐求着祖母要那只翡翠镯子添妆。大嫂子都闹起来了。”
锦鱼才知道她要进来说话的用意,不过是想日后轮到她时有个参照。
锦心想要老太太的翡翠镯子,也真是敢开口。
那镯子满是阳绿,颜色美如翠羽,水汪汪的。据说也不知道哪一朝的皇后娘娘赏的好东西,传了几代,传到老太太手里的。可称无价之宝,便是破万的银子也买不来。
老太太平素都舍不得戴,上回老太太生日才郑重戴了出来。
因老太太一直病病歪歪的,家里几个媳妇都不错眼儿地盯着呢,就怕一个不小心,这样的好东西叫别人从老太太手里哄了去。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难道锦柔想她也去跟老太太争这个?说来老太太已经送了她两件极贵重的翡翠饰品了。一条十八子的沉香手串,一条一百零八颗的翡翠项链。她平素在家也不怎么戴这些东西,不过收着压箱底罢了,又不能真拿出去当个一万银子花销,何必这样贪心不足。
她便笑了笑:“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日忙了一日,竟忘了去给祖母请安。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怪罪下来。”
锦柔听了,便站起来,热切道:“我现在陪姐姐一起去吧。才刚吃过晚饭,老太太也不会睡下的。”
锦鱼想想也觉得老人认古礼,今日本就是添妆的日子,她不过去,难不成还要老太太亲自到她这里来不成?
忙收拾收拾,穿了衣裳出来,跟景阳侯等说了。
景阳侯便骂了她一句“糊涂”,才道:“我今日也没去给老太太请安,倒不如一起去罢。”
景阳侯要去,自然秦氏与楼氏也都跟着,一时众人皆穿戴整齐,浩浩荡荡地往老太太的期颐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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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进了正屋梢间,就见四周点了蜡烛,照得明晃晃的,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桂如兰。
老太太在炕上坐着,头上系着一条黑边秋香色镶珠抹额,身上搭着一条同色绣福字薄被,脸上气色却没之前那么黄了,脸颊似乎也丰润了几分。花妈妈仍是如常陪坐在她身边。
再想不到的,是锦心与许夫人还有大嫂子刘氏都在。
这家说是许夫人掌着中馈,但真正日日打理琐事的却是这位大嫂子刘氏,名叫翠微,长得身材高挑丰满,性子据说是端庄稳重,温柔敦厚,原是老太太娘家外甥女,素来在老太太跟前是极得宠爱的。
锦鱼回来这么久,跟这位大嫂子刘氏一点也不熟。她也没想过要亲近这位嫂子。之前浅秋院那样破落,这位嫂子都只当不知道。
不过刘氏是锦心嫡亲的嫂子,向来却是最照顾锦心的。
难不成锦柔刚才说的消息是真的。刘氏怕锦心将老太太的镯子哄了去,特意守在这里?
侯爷进门自先领着众人向老太太行礼。
许夫人刘氏锦心也向侯爷问安行礼,一一叙定,这才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