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年又否认。
“没吵架?”家丽骤停,“那什么事?工作不顺心?在区里跟人闹别扭了。”
家丽急得坐起来,“那是什么你说呀!”她感觉肯定有事。
“妈——”小年忍不住打断她,“我跟李雯没吵架。”
建国听不下去,出去抽烟。到院子里,窗台下。窗户开着,他能听到家丽和小年说话。
家丽用教育人的口吻,“夫妻俩过日子,就要你让着我点我让着你点,何况你是男的,又是国家干部,李雯有时候是任性,不过但凡你退一步,她也就不好意思了……”喋喋不休。
“妈……”小年声音很小。
“在家带依依呢。”小年说。
家丽沉默,等他下文。
“李雯呢?”建国问。
“借我点钱。”终于说出来。
“没有——”小年答得利索。
家丽脑袋一阵疼痛。借钱?儿子找她借钱?借什么钱?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小年想要开口。又停住了。建国进屋,给小年拿了个凳子。小年不肯坐,就站着。“跟李雯吵架了?”家丽猜。
“借钱干吗?”家丽强忍着剧痛问。
家丽感觉到他有事。“有什么就说。”
“你别管了。”小年说,“急用。下月就还你。”
“没事。”小年尽力保持平静。
“借多少?”家丽深入地。
家丽也问:“怎么这展跑来?”
“四十万。”小年陷在黑暗里。
小年走进卧室,灯没开,借着外头一点光,勉强能看见彼此。
家丽一阵眩晕,身体朝后倒,但仍强撑着,“你要这些钱干吗?”
家丽听见儿子问妈,出了一声。有气无力地。
“你别管了,急用。”
铁门响。有人进院子。家丽以为是小冬,对建国说,“这么快?这才几分钟?”进来,才见是小年。建国诧异,问这展子怎么来了。小年问:“妈呢?”
“你被人抢了?”家丽伸手打了一下儿子。再抬头,建国站在他们面前。“你要这些钱干吗?”建国压住愤怒。
陶先生直颤,喃喃道:“见鬼了见鬼了……”
“欠人家的。”小年硬着脖子,“我就是一时不走运。”
火点着了。照例得说些什么。但克思和陶先生都不愿开口,只好那么闷烧。晚间有风,把那烧尽的纸灰卷得老高,真像有鬼混来拿钱。纸灰中还夹着一点红星子。是没烧尽的火,到空中,也就散灭。克思一点一点地放,陶先生不耐烦,“都放进去。”她找根枯树叉挑着。火烧得旺旺地。又一阵风来。几张纸被卷起,火星子也跟着到半空中,恰巧落在陶先生烫蓬松的头发上。瞬间蔓延。陶先生吓得滋哇乱叫。克思连忙脱了外套去捂。手忙脚乱,好歹就下来,但头发却燎尽了半边。阴阴阳阳的。
“你赌?”家丽质问。
“你说烧什么?”陶先生嫌克思装,没好气地,“昨个我梦到卫国了。”克思大惊,“我也梦到了!”话说出口,两个人对望一眼,无限深意。纸还是要烧。但得选个单位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克思两口子让光彩看家。他们从党校出发,一直走过矿务局,才在街边小店买了两刀草纸,躲在一个小路口烧。
“妈,你就别问了,如果不还钱人家就要到我单位去闹!而且利滚利到下个月就会翻一倍!”小年一口气说。疤瘌大了不疼。破罐子破摔。家丽欠起身子抓住儿子,“你借什么?你到底借的什么?”
“烧什么?”克思有点不高兴。
“借了高利贷……”小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