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文明白了,小范两口子想把妮妮送到这里带。他们解放。忙,估计也是借口。
“妮妮要上学。”老范憋出这一句,“她妈忙。”
“米娟要上班了?”
“妮妮怎么了?”
“正找着呢。”老范说。停一下,又说:“我也嫌烦,我也不想带。可怎么办呢。一个家只有一个人挣钱,太难。”
“就是妮妮……”妮妮是他孙女。叫范妮妮。
家文敏感,“米娟什么样,结婚前也没人藏着掖着。”
家文把钱收好,才出来说:“什么事,说吧。别弄得跟便秘似的。”年纪渐长,生活逼着她泼辣点。
老范忙说:“不是那意思,就是想把日子往前挵挵。”
发工资,老范照例分一部分家用给家文。数额,结婚之前就已商讨好。当然,随物价上涨,给的钱也相应上涨。小城涨幅有限。家文拿这一部分钱做两个人的吃喝用度,她自己的工资省出来,供光明吃用。光明上大学的学费,老范掏。这他没二话。半路的夫妻,能做到这样,家文不要求更多。这日,钱刚清点了。老范面露难色,似乎有话要说。
老实说,家文有些为难。人家“真奶奶”是抢着带孩子,她是“后奶奶”,自然不能比。不是自己皮里出的,硬说一样,不切实际。可既成了一家人,大面上,总得比真的一家人做得还要真,才能让人心不起芥蒂。一会工夫,家文已经来来回回思虑了几圈,轻声说重话:“送来带,我没意见,不过有三点,第一,你我都还工作,只能说早晚带,早晨送去晚上接回来;第二,我们管孩子,他们别心疼,也都是为孩子好;第三,平时放在这,礼拜六礼拜天接回去。”其实还有第四条,带孩子的费用,你出。家文没说,因为在她看来第四条是不成文的规矩,不用点明。说得太白反倒没意思。她找他,一图他老实,二是有个伴,三也是让他“扶扶贫”。大家心照不宣。再一个,小范和米娟的心思她也明白。孩子送来,一则自己轻省,图懒省事,二则因为生的是女孩,更要再他老子面前提溜着,免得老范把他们这一家子忘了。老范手里应该有几个钱。
小玲啧啧,“肉大(读音:dai,第四声)王!”
没几日,妮妮果然被送到老范和家文这。
“好嘞,管饱。”光明扬着声调。
也奇,妮妮就听“奶奶”家文的话。别人的她都能胡搅蛮缠,但家文一说什么,她立刻当圣旨。弄得米娟有时被尼尼“麻丝缠”得没办法,只好说,你再这样我找你奶来。妮妮保管循规蹈矩。
完全状况外。光明岔开他的话,“要不要再加一个。”是指肉面筋。枫枫连忙,“面筋来两个,酱排骨来一份。”
七月半,家家烧纸。吃了饭,老范下去看麻将。多少年了,七月半他没有给发妻烧纸的习惯。要弄,也是一对儿女去弄。但家文忘不了卫国。她稍微收拾收拾,便要下楼。妮妮非要跟着。
小玲赧颜。枫枫问:“还什么?谁是江都的?什么建材?比谁大两岁。”
“你在家看电视。”家文吩咐。
光明忍不住笑出声,“问那么清楚。”
妮妮说害怕。怕黑。
小玲话多,“那人居然也是江都的,在无锡做事,比我大两岁,就住在你们学校边上,那村里。是干建材的。”
家文没办法,只好带着小不点,到楼下,过马路,又往东走,在小卖部买了点草纸,金元宝,大面票子,见有个三岔路口,蹲下来,找个石头子画圈。点火烧纸。嘴里叨咕着,让卫国来收钱,保佑他们母子。妮妮站在旁边,火光映红面庞。她还不懂这个世界的伤感别离。
光明微笑,“应该的。”无限深意。
天擦黑,美心对家喜说:“去烧点纸。”
在鼋头渚,光明才反应过来要电话是为头盔。现在,他才问小玲,“头盔还了?”小玲没防备,脱口而出,“还了。”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解释,“拿了人家的,总不好不还。”
“烧纸?”家喜没反应过来。
玩一天回学校。小玲也休息好了。光明带他们俩去食堂吃饭。枫枫要了四个肉面筋。小玲忍不住提醒,“少吃几个,一夏天跑的,还不够你长肉的。”枫枫讨饶,“在家不能吃,我妈不让,出来还不能吃,我活着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