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姐得老年痴呆了?”
“就是治老年痴呆的。”
“保不齐,差不离,十之。”
“什么叫苁蓉益智胶囊?”
“你怎么知道她吃?”
家喜道:“好什么呀,都开始吃苁蓉益智胶囊了。”
“家里桌子上看到的,空药壳子。”
美心哼了一声,“我看她身体好着呢,天天吃素,保养。”
美心长吁,担心自己,“阿喜,你看妈不痴呆吧?”
家喜大包大揽,“指望我呀妈!我年轻,怎么也比大姐强,不指望您还能指望她,多少年了,无论大情小事,在咱们这个家,她都是霸权主义,也该咱们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而且大姐自己身体都不好,哪还能照顾您。”
“说什么呢,一点没有。”家喜快速地,“干吗,那药是您的?”
美心道:“谁带大的谁亲,不过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将来真躺在床上不能动,能指望谁?”
“不是。”
房管局,家喜和美心出大门。家喜挽着美心,“妈,就您一个人对我好,这世界上,我眼里也只有妈一个,妈您放心,以后我保证给您养老送……”最后一个终字正准备说出口,又吞下去。
“那还能是谁的?”
越是不说,越是有事。家文心里有数,缄默不言。
“管它是谁的,”美心说,“跟咱们关系,不过家喜,真等到你妈我躺在床上不能动那天,你能给我端屎倒尿?”
光明很简短地,“没什么。”
家喜无奈地,“妈,您这也太不相信人了,房子都转给我了,我还能不懂那意思,妥妥的端屎倒尿,我对天发誓将来给妈端屎倒尿。”说到这,家喜又说:“妈咱们能想点好的不,最好像阿奶那样,干吗非要端屎倒尿那么惨。”
但也没多问。直到晚间吃完饭后,才不经意问道:“今天在二孃那怎么样。”
美心道:“对对,寿终正寝,无疾而终。”越说越瘆得慌。美心换话题,“老五现在怎么样?”
下了车,光明立刻回家家文看到泪痕,便一个人在厂区大院转了转,直到情绪平稳,又去职工宿舍那用水龙头冲了冲脸,才若无其事地回家。一进门,家文就看出光明眼泡有点肿。
家喜说:“在老三那住着呢。”
曾经的家,终至覆灭。
“工作呢?”
光明叫了出租,上了车,一路往家里去。车后座,他泪如雨下。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下定决心,和父亲这边的关系一刀两断。
“在老三那打工吧。”
光明冲出门去,噔噔噔下楼,春华和小忆追着,百般劝阻,然而已是徒劳。
美心说:“老三这一阵也不见来。”
本心已经暴露,藏也藏不住。
家喜哼了一声,“她哪有时间,忙着挣钱呢。”
春华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本来不过打算演个双簧。怎料侄子不打算陪她把戏唱下去。春华只好演到底,作意要打鲁先生,叫骂着,“我让你胡说!整天就会胡说!要死的东西!……”
“老四呢?”
光明把碗一推,筷子一放,眼泪下来,人往外走。
“她?”家喜说,“更焦头烂额,也忙挣钱。”
光明的心沉了又沉。即便是父亲去世,他一直把二孃当成最亲近的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人家呢,还是把你当成个累赘,或者当成一支股票,一笔投资,是要回报的。现在还没瓜熟蒂落,多少人就等摘瓜卖钱。怎能不令人齿冷心寒!
美心嘀咕,“怎么都忙着挣钱。”
姑父敢说这话,也是二孃撑腰。两个人对好点的。
家喜缩头缩脑地,“谁不知道钱好,妈,您那个酱菜方子,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别太计较,钱这个东西,落袋为安。”
春华静默无声。
宝艺酒店。家欢和家艺面对面,家艺抽烟。家欢情绪有些激动地,“你这个账我不能做。”家艺说:“老四,你不要那么古板,也没必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这小账,跟你以前在银行那些个事,完全是两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