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提孙子的事。摆明了讽刺她没生儿子。
门铃响。成成去开门。是他的三姨家艺。
床角还搭着一块尿布,是漏网之鱼,家喜连忙扯过来,往王怀敏怀里塞,“给你给你,慢慢用,留着给孙子。”推得急了,王怀敏朝后打了个趔趄。
不是不关心她。创可贴贴好了,家欢站在旁边,无声无息,面带微笑看方涛做菜。这是种享受。一个活计干得行云流水,便有了艺术性。
“干吗?想打人?!”王怀敏不依不饶。
刚上刀,切到手指,家欢轻声叫。方涛担忧,连忙去看看,批评,“你会做什么?”夺过刀,他来做。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家喜是求饶口气。
怎么着,要给下马威。家欢还不吃这套,你不做,我做!撸起袖子,家欢摇身一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王怀敏突然大哭起来,公公闻声而来,大姑子也赶来了。问怎么回事。王怀敏哭得伤心。面对他们怀疑的目光,家喜委屈地,“我什么也没干。妈就哭了。”
方涛嗯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大姑子护妈,先叫:“何家喜!你——你岂有此理!”
家欢这才不得不去问方涛,“不吃啦?”
解释了一通,没结果。惹不起,躲得起,家喜只好抬腿先回娘家,避避风头再说。在这个家,她实在住够了。小曼哭着喊妈。家喜也只能暂时硬起心肠,小曼是闫家的孙女。他们不会不管。只有她是多余的。
从接何家欢下班那一刻起,方涛就没跟她说一句话。一路沉闷,到家沉闷,也不做饭,就在那坐着看古书。成成吵着说饿。
骑着自行车,家喜一路往龙湖菜市来。到菜市西口,家丽的菜摊还没收。家喜下车,叫了声大姐。家丽问:“这展子怎么来了?”
“我得去接孩子。”小玲强调。
家喜不说窝心事,强行带笑,“回来看看,妈呢。”
“跟我们去保卫科一趟。”
家丽指了指东头,美心的八宝菜摊子已经出来了。家喜推着车,打菜场穿过,到东头,刘姐八宝菜前有人排队。美心忙完一阵,才看到小女儿来。“怎么跑这来了?”美心一边问,一边让小板凳给她坐下。家喜见到妈妈,一天的坚强伪装瞬间瓦解,眼泪控制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也只有在妈面前,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软弱。
“能走了吧?”小玲说。
“怎么搞的?谁欺负你啦?”美心关切地。
抓到的,就小玲一个。小玲就是那个“鸡”,杀了她,才能儆“猴”。她一不小心就要成为坏典型。
“王怀敏就不是人?!”家喜呜咽着。
保安队长怪笑笑,“抓到的,就你一个。”
又有人来买酱菜。美心听了一耳朵,顾不上细说,便让家喜先回家,晚上再慢慢聊。
松开了。保安队长和另一个保安队同事说记录好,是人赃俱获。小玲问:“什么人赃俱获,拿费羊皮的就我一个?还有拿牛皮的兔皮的呢!”
宏宇到家。公婆和他二姐都说家喜的不是。
保安队长喝道:“它就是个渣,就是坨屎,也是国家的渣国家的屎,明白了吗?”朱德启老婆在仓库门口见状,连忙从后门遛了。队长反抓她胳膊,小玲挣扎,“松开!我不跑,又不是不认识,抓这么牢干吗?”
“妈都被她打哭了。”他二姐善于夸张。
“这是废品!”
“她不会的。”宏宇说,“她人呢?”
小玲这一向跟仓库的临时管理员——朱德启老婆合作,弄点废料羊皮卖给裁缝店做衣服。两个人对半开。
他二姐道:“八成回娘家去了。”
“你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窃取国家资产知不知道?!”
宏宇立刻要去找人。王怀敏再度哭出声来。宏宇二姐训弟弟,“闫宏宇!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去找她,把妈都打哭了,让她反省反省也是应该的。”
小玲还是跑,但步子却没有男子大,很快,那人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小玲肩上的包,拉开了,羊皮掉在地上。
宏宇犹豫。
“站住!听到没有!现在就给我站住!”后面的男子声音更大。
王怀敏道:“男人要顶起门头,该晾着的时候,就要晾着,绝不能上赶着。”
小玲回头瞄一眼,连忙小跑。
宏宇叹了口气,重重坐在沙发上。
外贸仓库,小玲从里头出来,挎着一只布袋子。后头有人追喊:“刘小玲!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