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说是你爹?”
“说是一个黄牛厂。”
“你。”欧阳不假思索。
“给他打个电话,去小卖部打。”
“对不起。”欧阳下身还支着帐篷。家艺看到了,觉得好笑。又问:“你说实话,这个世界上谁对你最好。”
“那怎么打,不知道那边的电话号码。”
“真是大上海。”
家丽老在床上翻身。建国问她怎么了。
“刚才有人来卖的。”
家丽道:“我这心里嘈嘈杂杂的。”
到手一番,家艺脸也红了,“哪来的?”
“晚上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拿来!”家艺不饶。欧阳只好交出来。
“就吃了一点稀饭。”
“不行。”
家丽翻身朝建国,“明天回家看看,把那点花生油拎回去,爸吃不惯菜籽油。”建国答应了一声。家丽柔声,“我老顾着我家,你会不会有意见?”建国笑说:“什么你家我家,不都是咱家,我是没家的人,我还得谢谢你呢,给我一个家。”
“给我看看。”
家丽欣慰,道:“我们这个家,风风雨雨,现在总算好一点,爸入党了了心愿,二妹嫁人,老三也算工作了,剩四五六三个,起码经济上压力没那么大。”建国道:“都是这样的,一点一点往前挪吧,以前我的日子,更难过呢。”
“没什么!”欧阳怕暴露,护着。
“你爸妈几岁没的?”家丽没细问过这个问题。
“那什么?”家艺眼尖。
“刚解放那会。”
地板是木质的。家艺撂给他一只枕头。欧阳就势躺下,裤腰里那本画报却顽皮地跳了出来。
“不敢想。”
“我们又没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纯纯洁洁。”
“都过去了。”
“别人看到了对你不好。”
一大早,朱德启家的就来敲门。美心在前院梳头,嘀咕问是谁。“快开门!开门!”
“进来吧。”家艺说。欧阳迟疑了一下,连忙跟上,进了屋。家艺说你就在地板上睡吧,天热。
美心听出来是朱德启老婆,“每次来准没好事。”
“有点。”欧阳笑着。
开了门。朱德启老婆喘着气,有点结巴。
家艺打那经过,“太热了吧。”
“局里接到电话。”
“怎么卖?”欧阳问。那人说一块钱一本。欧阳想了想,要了一本,掏钱拿过来,翻了一会,难受得很,垫在身子底下,锅炉房又实在太热。他把那画报掖在裤腰里,站在门口抽烟。
“接到电话怎么了。哪又地震了?还是伟人去世了。”
“拿来我看看。”欧阳接过去,一翻,全是穿三点式的美女。看几眼就欲火喷张。
朱德启老婆咽一口唾沫。
“香港的。”
“你快找人去巢湖。”
“什么画报?”欧阳问。
“怎么了?!”美心把梳子从头上拔下来。
回来已经是晚间十点。欧阳端水擦了擦,钻进锅炉工人的房间。不多会,有人来敲门。“兄弟,要不要画报?”是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子。
“常胜……常胜……”
欧阳忙说好。商量好了,两个人一人一间,入住。锅炉房地方小,欧阳暂时把行李放在家艺的房间里。再一起下去吃了碗阳春面。歇了一会,便去往外滩瞧瞧。
“常胜怎么了?!”
“那这样好了,锅炉房,房钱减半,不占你外地人的便宜。”
“我也不清楚,电话打到老朱那的,说是交警队,说好像……好像你们老何出车祸了……”
欧阳用商讨的口气,“这位同志,看能不能再匀一间出来,小点没关系的。”顾伯母说:“那要不就是锅炉房了,师傅住的,看你能不能凑合。”欧阳忙说:“能凑合能凑合。”
梳子掉在地上。美心呆住。
那不行。不能两个人睡一间房。
老太太出来问,见朱德启老婆在,问:“怎么了?”
“小姑娘,不是不给你们,真没有喽,现在旺季,都往上海来,实在没有地方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