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惨叫。
欧阳大叫一声,“我喜欢何家艺!为了她我愿意去死!家艺!万一我死了你告诉我爹一声!”说着真要跳树。
家艺开始推家欢。家欢力气大,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像兵马俑一样立在门边。“独眼龙……”话刚说出口,家艺就意识到问题严重,家欢最忌讳别人拿她那只眼睛说事儿。只听到家欢一声怒吼,把家艺摔到床上。匆忙之间,家艺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块镇纸,往空中一丢。
“停!”家艺说。
“让你出去听到没有。”
“啊?”
家欢岿然不动。
“下来!”家艺说,“我又不想让你死了。”
“不出怎么样,什么都你占好,反正现在我们那屋三个,你这屋才一个,不公平。”家欢打算好好理论理论。这事她憋很久。家艺道:“这床是留给阿奶,你急什么,也轮不到你分配,出去出去。”
欧阳连忙抱着树干,慢慢下来。
“你出去!”家艺送客。
“敢不敢去上海?”家艺问他。
家欢道:“二姐嫁人了,凭什么你独占,让老五到你这屋。”
“什么时候?”
家艺起来了,“这是我和二姐屋子。”
“明天。”
“是你不懂吧。”
“那有什么不敢的!”欧阳宝说,“为了我可以随时出发。”
“懂不懂礼貌?”家艺也毛了。
当天欧阳就强行找领导请假,并去车站买了长途汽车票。第二天,他便和家艺一起,登上了开往上海的长途客车。欧阳在外贸负责收鸭毛鹅毛,经常在外面跑,算个老江湖。家艺自出生没离开过淮南市区,基本没受过什么罪,也不太懂外出需要注意些什么,只是带了些钱,粮票。凭着一股热情,就一路向东走了。因为是私自外出,两个人都没出公差,欧阳带了户口本。家艺走得急,连户口本都没带。也没法带。她不想让父母过问太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连带过夜,终于抵达上海。一路上欧阳虽把家艺照顾得不错,但两个人还是精疲力尽。
“让你起来一点。”家欢不耐烦。
欧阳到底熟悉些,三询五问,便领着家艺一起进了一家国营招待所。
不动。心情不好懒得动。
“介绍信?”服务台工作人员问。
家欢进门,到床底下摸东西,家艺斜躺在床上。“起来点。”家欢拍拍家艺。
欧阳讪笑着,“走得急,忘记带了。来这里是办急事。”
老实说,家艺很羡慕。她也有点想结婚了。
工作人员是个大姐,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不屑笑笑:“是挺急。”瞬间绷脸,“不行,没有介绍信不能入住。”
家艺在生闷气。白天她和同事去洞山烫头发,竟然发现洞山前进照相馆的橱窗里,摆着武继宁和朱燕子的合照。他们正式结婚了。武家搬到洞山。因为武绍武被判的关系,他们结婚没开宴席,所以老邻居也没收到请柬,一切从简。她听人说,武和朱是旅行结婚,到杭州上海走了一圈。
家艺实在太累,着急,“这位大姐,我们真是正经人,来上海办事的。”
老太太嘀咕,“在哪吃的。”
“同志,照章办事好不啦?正经不正经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介绍信拿来,看清楚了,入住,明明白白的。”
家艺进门,气鼓鼓地。老太太道:“老三,怎么才回来,你爸入党,让你们都早点回来。”家艺躲在屋里,“吃过了!”
两个人又央求一阵,见实在不能通融,没办法,只好另寻他途。出了门,家艺就对欧阳发脾气,“还说什么都懂!”
常胜打她一下,“胡说。”
“不是,小艺,谁知道这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个上海人讨厌的,十里洋场,势利眼……”欧阳追在后头解释。
美心插嘴,“你爸早都是万元户了。”
最后还是家艺在弄堂里发现一间私人小旅社,叫顾伯伯旅社。不用问,是个姓顾的开的了。进去一看,还是那种木质结构的二层房,中间有天井,一圈是客房。洗漱都在外头。服务台旁边写着提供热水。服务台后台站着个中老年妇女,应当是顾伯母了。“住店啊?”顾伯母笑着说。服务态度不错。
“现在市场放开,你看,东城市场马上就搭起来了,都是做小生意的,以前那叫资本主义尾巴,现在合理合法个体户多了,爸又有手艺,开个皮草铺子,肯定能成万元户。”
欧阳宝忙上前,把家艺挡在后头。
“哦?”常胜自己都没想到。
“还有空房么?”他问。
卫国想了想说:“财运。”
“巧了,将将好还有一个房间。”顾伯母满面春风。
“卫国,你说说,我这辈子入了党之后,还有什么运?”
“那就要一个房间。”欧阳忙说。家艺偷偷拧他胳膊一下。欧阳没理解,睁大两眼看她。
“改革开放好!”酒桌上,常胜醉意浓重,“一改革开放,我就入了党。”建国陪了一阵,单位有事,先走了。卫国陪着常胜,喝大酒。
“要两个房间,谢谢。”家艺对顾伯母说。
猜来猜去想不明白,到了家,上了桌,家文才知道老爸何常胜已经转正,是正式党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