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艺忍不住问:“那上海呢,上海治安怎么样?”
票买到了。家艺出站。外头突然一阵骚动,一个中年男子拿着刀在人群里跑,家艺吓得连忙跑进站门,检票员关上门。三几个公安追着那人,一个跃起,按住了。惊魂甫定,家艺凑在人群中听情况,才听到有人说:“最近社会治安不好,全国严打呢,乱,就是得重拳出击。”
一个中年妇女答:“也不好说,大城市,更是鱼龙混杂,再说就算上海不错,但去上海这一路呢,说不准,车匪路霸,谁知道有没有。”一席话,家艺心里打鼓。一个人去上海,看来真有点危险。可一时半会,找谁陪她去呢。厂里的小姐妹?不现实,谁也不会为她请假。家里的小姐妹呢,大姐上班带孩子,二姐带孩子,老四不用说了,结仇了,老五老六太小。家艺一时犯难。一抬眼,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多注意点,出远门特别要小心。”美心唠叨起来,她自视有出远门的经验,来来回回从江都老家到淮南好几次。“知道了。”家艺答着。抽空,她去长途车站买票。她是要去上海,但不是出差,纯粹是去外面透透气。这个家,她待够了,住够了,活够了,她迫切想要自己的一方天地,如果暂时不能有,那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比如上海。
淮滨路邮政储蓄门口,梧桐树下。
“五个人呢。”
欧阳宝和何家艺站着说话。
“几个人去?”
“你敢不敢离家出走?”家艺问他。
“要出口,对外国人得介绍制作过程。”
“为什么?”欧阳不懂她的心。
“这一般不都业务员跑么,怎么让你去。”美心多问一句。
“就说你敢不敢?!”家艺大声。
“有个展会,厂里要派人过去。”
“为了你就敢!”
“去做什么?”
“为了我?”
“上海。”
“对。”
“出差?去哪?”
“为了我丢了工作也在所不惜?为了离家去流浪也在所不惜?”
这日,她跟单位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到家,美心正在打扫鸡舍。家艺对美心,“妈,下个礼拜我出差。”
欧阳宝看着家艺的眼睛,“为了你我死都不怕。”
只是姊妹之间,这种事情跟谁说清楚?父母只看谁受伤比较重。家艺深感有冤没处申。自家文出嫁之后,家艺心情始终沉郁。现如今,她甚至有种在这个家待不下去的感觉。
“真的?”家艺眼睛里带着笑。
家艺收拾东西,搬到老五和老六的房间。家欢是受害者,受害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得到优待?可事实明明是,她在屋里坐着,老四来招惹她。然后又是老四先动手,她才反击。
“千真万确。”欧阳宝说,“我发誓,发毒誓!”
“闭嘴!换过来。”
家艺觉得好笑,“那行,你爬到这棵树上。”
“妈!是老四……”
“什么?”欧阳没反应过来。
美心高声:“让你换你就换!你爸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合了!”
“上树。”家艺指了指高大的梧桐。
“凭什么?!”家艺当然不愿意。
欧阳一咬牙,挽起袖子,开始爬树。好在小时候爬高上低惯了,这点功夫还有,三两下,欧阳就爬到树杈上,离地有近三米高。“上来啦!”欧阳低头朝树下喊。
可对老三家艺,她并不打算原谅。病者为大,家欢说自己耳鸣,头疼,不能住多人间,她要求跟家艺换房间,她住单人间,老三过去和小玲、家喜挤。
“跳吧!”家艺下指令。
家欢乐观主义,“我是铁头。”
“啊?”欧阳宝又没料到。
因抢救及时,家欢并无大碍。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说,短期内可能会有眩晕呕吐的症状。
“你不是愿意为了我去死吗?”家艺手廓在嘴边,像喇叭,“跳吧!”
家丽怒道:“怎么回事?!”老太太和美心在后头。美心要拿纱布。老太太道:“送医院吧!”
“好嘞。”欧阳声音有点弱。
家丽、家文第一时间冲过来。
“怎么啦,反悔了?”家艺笑着喊。
家艺也没了主意,恐惧地,“爸!妈!姐!”
“没有!”
家欢倒在地上,捂着头,指缝流出血来。
有人驻足,树被围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