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说:我知道,也许如果能行的话,你也想当个好家长,好爸爸。也许你只是那时候没有这个能力,也许是你那时候也不懂事。不过都过去了,你为我做的,错的,对的,伤害的,爱护的,都过去了。你从前打我,你说对不起,今天我都原谅你。
爸爸妈妈能给我们的庇佑就这样看到了边界。
他也想说:我去了九中,你就戒了酒,回了车队,三年送我上下学,一次都没有落下,我都知道。你从前是个糟糕的爸爸,可那时候你是真的想做好。我知道。
我们都长大了,必须平静接受这样的分离,即使我们不想,不愿意,也唯有接受。好在高中三年,我们都没有白过。
他想说:我知道,中考的时候,航天城的子弟校规模小,人数少,本来是没有体育特招生名额的。当年是你拉下唯一还剩下的面子,去求当了分管生活的副厂长,那是已经十几年不说话的同学,你逼得他没办法,到市里又给咱们厂争取了个体育特招名额。我才上了九中。
明雨融化误解、蒋翼看轻输赢、念慈开始去爱,郭靖放下被爱,邹航有了梦想,关超学会原谅成长的最后一课叫别离。
他们交谈得太少,为彼此做的事情,给对方的伤害,都那么难以启齿。可是关超很想告诉他: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这是黄瀛子的课题。
那一年,关超离家的时候,其实有很多话,没有跟父亲说。他几次张口,但是到底不能出声。
我们全部人都要修学,只是黄瀛子尤其难过。
关超看着我们,疲惫地笑笑,挥了挥手。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说:“都保重。”
不管哭闹或者不愿,我在那个时候清楚地知道,自己终将和我的航天城,我的家属院,我出生至此不成曾分离的小伙伴,我始终被包裹着的晶莹甜蜜的糖衣剥离,一个人启程。
关超上车之前迟疑了片刻,但到底也没回头去拥抱他。车子开启的时候,姗姗在我肩头痛哭出声。
我那么舍不得,还有一点害怕。可小孩子总归要变成大人。
关超的父亲佝偻着,提着行李。他转天也要前往非洲,再三再四地争取晚几天走,给关超送行,但是也无法陪他去学校。
而当分离之后,我们才会明白,这样的无可奈何也许才是生活的常态。明雨妈妈送我们的时候说:“想要重聚,之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可有时候,有的人也就是那样走远了,再不可回头。
我特意从奶奶家跑出来到车站送他,亦菲没有出现。
大学毕业之后三年,开始流行微信,我们后来有了一个子弟的群,不知是谁把亦菲拉进群里,然而她始终没有加过我们好友,有人主动去加也没有得到通过。
学校全军事化管理,提前两周开学。
高中三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亦菲就这么决定离开我们,我很多年都不曾知道。
关超北上参加了一所航天院校的本科提前录取,因为特别优秀的身体素质,很幸运地被最后一名录取。
最后一次见亦菲,是大一下学年,作为交换生的庄远从美国假期返校办手续,我们接机回来在东三环吃了个铜锅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