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便转身,一边走一边问:“不知除了咳嗽,竹君还有什么症状?”
阿满事先准备好了说辞,便立刻说了,戚容耐心写好方子,又起身去抓药,最后交给阿满,叮嘱他照顾竹君时要注意什么,说得很是贴心细致。阿满一心只想找方嘉石,心不在焉地应了,离开时连戚容是谁也没问。
过了几日,方嘉石正在太医署中,竹君却亲自来了。
戚容正在专心研读医书,远远注意到方嘉石和竹君说话,也毫无掺和之意——其实上次竹君的宫人只想见方医丞,她是看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方医丞上次医考赢了她,对方更相信方医丞的医术吧。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出于医者的仁善,戚容还是主动帮忙抓了药。
这些日子,方医丞比戚容忙得多,毕竟他刚刚晋升,连贵君和皇嗣都是他全权负责,简直风头无俩,旁人自然巴结,贵人们也都喜欢请他去看病。
这样也好……至少,戚容不必像方嘉石那样应付那么多人,能专心看书学习,也算是因祸得福。
戚容正认真看着书,忽然眼前落下一道影子,挡住了书上的光线。
她抬头,看到是崔弈,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竹君。”
崔弈微微一笑,“这几日我的咳疾好了不少,听我那宫人说,那日是一个女医抓的方子,想来便是戚太医了,我今日也是亲自来太医署一趟,向戚太医道谢。”
戚容不卑不亢道:“这不过是医者分内之事,竹君如此客气,是折煞了臣。”
崔弈虽然在调查方嘉石,却也对戚容很是在意,毕竟这可是深得陛下信任的女医,平时甚至能为天子诊脉,可比方嘉石有份量得多。
如果能和她打好关系,那再好不过。
崔弈温声道:“戚太医哪里的话,如果没有戚太医的方子,我的咳疾好得也不会这么快,若是因此迟迟不能侍奉陛下,岂不是罪过就大了?”
戚容顿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保持恭敬疏离的态度。
崔弈注意到她桌案上的医书,念了一下扉页的书名,突然说:“此书我也听过,是讲草药的吧。”
戚容:“正是。”
崔弈说:“说来,我家中也有人对这些医方感兴趣,家中有一些已经失传的医书,说不定戚太医会喜欢。”
戚容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要给自己送藏书,还是已经失传的无价之宝,忙道:“这怎么使得……”
崔弈认真道:“医者济世救人,戚太医是真正纯粹热忱之人,这样的书留在我手中是糟蹋,倒不如交给像戚太医这样的人,才能救更多的人。”
戚容虽然心动,却觉得这样不好,而且竹君是陛下的后宫中人,她身为臣子私收侍君的东西,这可是大忌。
崔弈看出她所想,又道:“此事,我会主动跟陛下提及,将家中有关医术的藏书悉数捐赠给太医署,如此,戚太医和太医署其他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
戚容这才放心,也不禁高兴起来,忙笑道:“那我便替大家……多谢竹君了。”
崔弈很懂如何拉进和旁人的关系,只要是他想,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不久后,崔弈果然亲自去向女帝提及此事,将崔府里的医书全部捐了出来,赚了一波好名声。
相比于赵贵君只有皇嗣,竹君的名声可好多了。
而且他还把后宫账目处理得井井有条。
因为这件事,女帝还在早朝之时当众夸奖崔令之,说他教子有方,崔令之听了心里高兴不已。
不过,位列最首的张司空神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那些珍奇藏书被送到太医署来,戚容迫不及待地细细品读,连连为里面独到的疗法感到惊奇,几乎沉浸在了书海里面。
连带着对这位竹君的印象,也变得好了不少。
戚容一直对后宫的贵人们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想惹上麻烦,而且她偶尔还会暗中和裴右丞一起出宫见君后,为君后调理身体,更不能轻易接近这些侍君了。
但崔弈每次来太医署,似乎都是要和方太医说什么,只是顺便和戚容打声招呼,闲聊几句,讨论两句医术。
久而久之,戚容觉得他应该没什么企图。
有一次,崔弈离去时玉佩掉在了地上,戚容无意间拾到,亲自去了东宁宫一趟。
当时已经很晚,东宁宫却还灯火通明。
崔弈看着戚容,笑道:“我正因为丢失玉佩之事难以入眠,多亏戚太医走这一趟。”
戚容不禁问:“这玉佩对竹君很重要么?”
“这是我自小随身之物,也是母亲送给我的,我母亲去世的早,也算是个念想吧。”
崔弈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嗓音清冽道:“母亲曾说,玉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信;垂之如坠,有似于礼。故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戚容默念这八个字,感受到了这玉佩对竹君的重要性,怪不得竹君时时刻刻都佩戴着它,从不离身,所以戚容才一眼认出这是竹君遗落的。
她抬手一拜,“时辰已晚,臣深夜前来还玉佩已是不合规矩,臣这便告退了。”
崔弈:“戚太医慢走。”
戚容转身离去。
等戚容走了,崔弈才放下手中的玉佩,拿出看了一半的密信,继续看了起来。
这密信,正是调查方嘉石的。
他连着查了他一段时间,虽然还没查出方嘉石和赵澄勾结的证据,但查出一些别的端倪来。
比如说前段时间的太医署医考,四位医监都可以竞争医丞之位,方嘉石表现惊人,甚至远远甩开了第二名戚容,脱颖而出。
据说,里面有些考题出自一些非常罕见生僻的医术内,刁钻到了极点,几乎没有几个人答对,但方嘉石都答上来了。
其中有猫腻。
崔弈摩挲着密信,淡淡道:“这考题早已走漏,赵澄果然暗中帮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