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赵澄和方嘉石暗中有往来之后,事情就好办了。
如果是赵澄买通太医假孕欺君,那无须崔弈去做什么,时机便是天降,届时满朝文臣就会同时商量好弹劾赵家,说赵家指使贵君假孕欺君,意欲混淆皇室血脉,甚至能给他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罪名。
那就是父亲和司空的事了。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拿到一些确凿证据。
除掉了赵澄,那君后之位就一定是崔弈的了。
如今崔弈不仅在太医署名声甚好,因为他管理后宫事务,六尚局的女官也对他印象甚好,有些女官认为竹君执掌凤印,吃穿用度自然该比寻常四君要好,便多送些绢帛金银来孝敬竹君,但他却以不合规矩之名,一个都没收。
不止如此,他还提倡节俭,以身作则,主动削减用度开支。
对比因为贵君有孕而日渐铺张浪费的景合宫,竹君此举,甚至令朝中有些御史十分满意,上奏提议让所有侍君效仿竹君。
这一切都是在造势。
除了没有孩子。
崔弈几乎无可挑剔。
崔令之生了个好儿子,姜青姝这几日在观察崔弈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的这些行事,和她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善待下人以拉拢人心,恩威并济以示威严,不争不抢以彰大度,作风勤俭以服众。还知道以退为进,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出他的威胁。
姜青姝当皇帝也是如此,表面上她是个温和大度的皇帝,越是要动手杀人之前,越是以温和面目示人。
怪不得崔弈总是很能窥探君心。
姜青姝一边喝茶一边瞧着实时,邓漪还在她边上低声说:“陛下,这几日后宫有些流言。”
“什么?”
她抬眼。
邓漪悄悄附耳过去。
是一些宫人私底下在议论。
宫女甲:“竹君真是太好了,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摔碎了花瓶,竹君非但没有怪罪我,还问我手有没有受伤,我伺候了这么多主子,从来没有见到像竹君这样好的人。要是日后竹君会成为君后就好了。”
宫女乙:“唉,我也希望,可是贵君怀有身孕,我就担心,万一以后还是赵贵君做了君后……”
宫女丙:“我听说赵贵君经常打骂身边的宫人,还和竹君特别不对付,要是赵贵君做了君后,肯定会刁难竹君的,连带着我们的日子以后也不好过了。”
宫女甲双手合十对天祈祷:“求求老天爷,竹君这么好的人,一定要他做君后啊。”
邓漪复述完毕。
邓漪:“陛下,就是这样。”
姜青姝:“……”
好了。
舆论层面,崔弈完胜。
别说这些小宫女了,连戚容都快被他收买了,最近看的都是崔家送来的书呢。
邓漪是觉得后宫那些人讨论这个不好,才主动跟陛下提,她观察着陛下的神色,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满意崔弈。
姜青姝没什么表情,只平静问:“阿漪,你觉得竹君和先君后比,如何?”
邓漪在陛下跟前不拐弯子,明说道:“先君后是真君子,待人接物发自真心,从不惺惺作态,故人人对其高山仰止。而竹君……臣只记得他刚入宫之时不曾如此,流言是最近才有的,不知他是真心如此,还是为了造势。”
姜青姝往椅背上一靠,口气清淡:“再这样下去,只怕人人都向着他,朕不立他都说不过去。”
邓漪问:“那陛下……是否要出手控制一下……”
“不必。”
“啊?”
姜青姝迎上邓漪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朕不但不会制止,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后来。
称赞竹君德行好的人越来越多,何止后宫,便是坊间,也有人开始说竹君如何贤良,才华和德行皆胜过赵贵君,有这样的人成为一国君后,才是国之大幸。这话,甚至传进了赵澄和朝臣的耳朵里。
钦天监夜观天象,上奏说,有星夜升东南,象征旺国运之人在此盘踞。
东南?
那不就是东宁宫的方向么?
诸如种种,就连崔令之自己,都开始觉得他儿子这次封后,定是众望所归。
上朝之前,崔令之低声说:“我觉得,陛下应该也赞同四郎封后,说到底,流言之所以如此,不就是因为陛下将凤印给四郎了么?”
“崔尚书倒是颇为乐观。”
汤桓反问:“陛下既有此意,何不明说?”
“陛下哪好明说……近日赵家出征、贵君有孕,便是陛下有扶持四郎之心,也不能就这么让赵家知道,还要等时机成熟。”
汤桓摸着下巴思索,点点头,“要真如你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崔令之道:“圣意难测,只恨被这有孕之事突然打断,要不然四郎早就……”
况且,这个龙种,他们迟早解决掉。
不管赵澄坏的真假,他都不会有平安生下孩子的机会。
所以,崔弈做君后就是定局。
到时候清河崔氏出了一位君后,影响力必还要更高一层,如今已是双尚书临朝,将来比之当年的王谢一族,也会分毫不差。
将来不管谁生下天定血脉的皇女,都要认君后为父,若是地位低的侍君,那就杀父留子,让君后手握皇太女。
张党更会如虎添翼。
这样的景象仿佛都可以预见了。
崔令之单是想想就兴奋起来,看到不远处司空清冷挺拔的背影,主动上前道:“恭喜司空,下官以为此局之中,赵家输已是时间问题。”
张瑾方才何尝没有听见他和汤桓的话,崔令之一过来,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你如此有把握?”
崔令之立刻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这里,才悄悄躬身附耳,压低声音:“……非下官过分看好此事,不瞒司空,前几日陛下还私底下问过我了,认为四郎是否配得上君后之位。”
她问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