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刘家姐妹在内,围坐在一起的二三十人皆为平民,家境最好的也至多是小富,譬如刘家姐妹,按照他们的身份,原本是进不到这清风阁的地下层,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皆是因今晚之前被人强硬地邀请。
不得不来。
而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这段时间失踪者的直系子嗣,他们是子、是女,那些失踪的,是他们的父亲母亲。
——失踪之人的年岁都在中年,或男或女,约莫四十至六十之间,生有子嗣,如这般情况也被缉刑司分析、记录,被当做了一个并不重要的线索,按照缉刑司分享的情报,恶妖选择抓掠这个年纪的百姓,大致是因癖性使然。
但现在看来,并非是这么一回事,包括那也许存在的吃人恶妖,也并不存在。
抓人的不是恶妖,却是同类,当然,这样的真相仅仅存在于清风阁的地下赌坊,只被极少部分的人们知晓,这极少部分人此刻正自兴奋、积极地押注;
他们大约是在以别人的生死来寻欢作乐,而清风阁外,那广大被谎言蒙蔽的百姓们,还在胆战心惊地度过长夜,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恶妖抓去的血食。
刘家姐妹以及周围的人们看清了那些被捆住手脚之人的面目,先是愕然,旋即大惊失色,一时间纷纷呼唤出声,各自忍不住要冲过去解救,因为那些被捆住的、神情憔悴而又木然的囚徒,就是他们失踪的爹娘。
可他们立即便被制服了,只是几个在附近逡巡的人走了过来,脑后浮现气海,周身鼓荡气流,便轻易制服了他们。
原来这些看着像是护卫,一个个又神情桀骜的家伙果然不简单,竟是炼气士!
“不要乱动。”有护卫不屑道:“沈公子吩咐,让你们坐在这里好好看戏,你们最好听话。”
他看向满眼害怕却犹自挣扎的刘银梅,拍了拍这姑娘的脑袋,用了点力气,刘银梅嘴角便溢出血来。
她用力抬起头,望向那支囚徒队伍中的一个汉子,哭着喊道:“爹!”
“是小梅…还有小菊!是我家姑娘…”那汉子全身一颤,停住脚步,木然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爹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可你们怎么来了,快走啊!”
啪!
“谁让你停下的?”在旁驱赶的护卫手里拿着鞭子,直接一鞭子抽出,那汉子后背又多了一条血痕,火辣辣的疼。
沈瀚看得哈哈大笑,忘乎所以地喊道:“好一个父女情深,感人肺腑…感动死我了啊!真的快把我感动死了!我都哭了!”
这个别人眼中多少有点疯的沈家二公子,他居然真的在流泪。
他一边哭一边笑,仰头狂饮一口酒,叫道:“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那生离死别的场面了,一定很感人罢?一定会感动到我的!你们千万要努力地让我感动啊!”
听到他的话,不少人心底一阵恶寒,董行舟啧啧道:“这位沈家二公子的性情,当真是别具一格,没见过。”
樊寄语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新奇地望着那些囚徒,而在他们两人不远处,那位带他们来此的缉刑司捕头,刚下完了赌注。
某一处有四人连坐,表现地有些坐立不安,似乎没有适应此地,若是王富贵来此,一定能认得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承玄宗内门弟子。
沈瀚还在大笑,沈问阳咳嗽一声,提醒道:“公子…注意些言辞举止。”
沈瀚笑着骂道:“滚开,我正开心呢,别搅我的兴!”
沈问阳尴尬不语,瞥了眼野鸦,心道:“说是恶妖抓人也没错,这个听命于公子的妖修便是传闻中的恶妖了。”
沈问阳环顾周围,暗暗一笑,心道:“这座清风阁其实也可以称作恶妖巢()
穴,表面的东家是个富家翁,野鸦为总管事,实质的东家却是公子,公子脾气虽大,让我总想动手教训他,但他的奇思妙想也多,又让我忍不住拍手赞叹,比如困兽局,若非公子想出,哪能将一个赌局弄得这般刺激?”
沈问阳也有些好奇,之前沈瀚都将抓来的百姓省着带出,每晚开设的困兽局不超过三场,今晚却怎么铺的这么满?
“公子身上,不定就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不然我们沈家那些族老,为何要对他如此容忍、青睐?只是公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还有那团白色线球也好生古怪…会是什么物什?”
他观察起沈瀚,并无什么异常,至多是比起往常更疯了一些。
那群与囚徒无异的百姓拢共三十之数,两两一组,被分别带进了木头笼子里,到这时,地下赌坊的气氛更为热烈起来。
赌客们兴致盎然,只是碍于身份,都在尽力地压抑着激动之情,可一想到不久后会出现的激烈画面,一个个又面色发红,喉咙里挤出沉闷的呼声。
刘家姐妹的父亲与一个中年妇女关在一起,他们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郁的畏缩与恐惧。
被关押的时日,他们已经被灌输了某些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若想活命,就需在此时此刻的境况里,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本事,杀死对方!
只要对方死,自己就可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