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一回到家,就被年长他六岁的侄子拍了拍肩膀,愣是扯了过来,语气平缓地喊了声“叔叔。”
他有些牙酸:“公达,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这么喊我。”
听着叫人心慌。
他这大侄子少年时就长得老成,如今年近而立,相貌就更显成熟了,说他是侄子、荀攸是叔叔都有人信。
两人年纪相仿,平素都是以字相称的。荀攸长得沉稳,一些想法却很……狂放。每次被他叫叔叔,荀彧都觉得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荀攸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找了舒服的位子席地而坐,问道:“你今天和叔祖父去见了陛下,感觉如何?”
他是h门侍郎,此为皇帝近侍之臣,可传达诏令,照理来说b荀彧这个守g0ng令还更接近天子。
两人都是在何进秉政后任的官,荀攸b他早了些,但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差别。
近日里他一反往日里的孤僻姿态,极罕见地四处走动,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荀彧倒了一壶茶,想了想在g0ng中发生的事,命下人去库房拿一座香炉回房点燃。
忙完这些,他才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就别调侃长辈了。陛下登基也有好些日子了,你为何不去问元常兄?他这几天上门总是找不到你,连带着我都埋怨上了。”
元常是钟繇的字。
钟繇也是颍川出身,以书法闻名于世,现在担任尚书郎,是荀攸少有的几个至交好友之一。另外一个是姓朱的相士,常有人赞他堪b唐举、许负。
荀攸摇了摇头:“夫妻都有天天见面,反而愈发生厌的。他怨什么?上回我好不容易觅得的孤本被他诳去,这个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和荀彧都倒了一杯,神sE郁郁:“文若,自当今登基以来,g0ng禁便愈发森严了,这件事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元常一个是h门侍郎、一个是尚书郎,虽然说不上有多大面子,在礼制上还是能和天子说的上话的。”
他讥讽一笑,整肃而不近人情的面容难得生出了几分生气。
“像我们这样的近臣不得在g0ng内随意走动也就罢了,想觐见陛下竟然还得先通报董卓手下的人,能不能见还得等他同意。也不知道如今给这天下作主的是陛下、是尚书台,还是太师府?”
这却是杨琦被召见后发生的事。
荀彧皱了皱眉:“公达,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在外面还是得谨言慎行才是。”
当今即位还不久,正是风雨飘摇之秋。他是见过董卓的,从其言行就能判断出此人并不吃世家惯用的那一套,是个再无赖不过的人,现在冒头不是什么好事。
荀攸抿了口茶,叹道:“唉……先皇去得实在不是时候了。”
先帝会Si的那么早,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刘宏Si时才三十二岁,正值壮年。但是自章帝故去后,即位的皇帝中最长寿的桓帝也不过享龄三十有六。
灵帝执政时h巾祸起,各地纷乱不断,先帝不得不把军权下放到各地方,令各地自行剿灭乱军。
这一举措在当时自然有其合理之处,但在他Si后就显得十分危险了。
世道本就乱的厉害,朝堂又面临着主少国疑的险境。继承者若是坐得不稳当,分分钟就可能爆发军阀分裂的危机。
荀彧也不由蹙眉,满怀忧虑道:“国家帝位不稳,天下恐遭大乱啊。颍川是四战之地,战事一起必然不得幸免,得早点找人去通知族人准备避难了。”
“何至于此?”荀攸觉得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陛下不是得了上天的缘法吗,怎会容得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