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理寺奉旨翻案,整日跟刑部和都察院的抢人抢案子,更是费尽心思,焦头烂额。要知道这其中不少都是前任内阁首辅的门生,祁垣的舅舅和外祖也在其中。这些都是能臣干吏,又熟知政务,太子将人放出,无疑是等不及培养什么新科举人,也等不及明年的进士了。
他现在就要组建自己的班底。
如今蔡党势重,不住反扑。殿下又要提防边疆,怕北边夷贼来犯,又要防备楚王造反。徐瑨道,我恐怕过年前后都要在宫里,不能来找你了。
祁垣知道太子多半是给徐瑨派了什么任务,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徐瑨笑笑,眉头微挑,又逗他:你买宅子做什么,以后嫁进国公府,随便你住去。
祁垣:
祁垣想起徐瑨吃过伯修的醋,轻咳了一下,解释道:以后伯修兄要进京读书的,所以提前买一处方便他住。
果然,徐瑨脸上表情立刻变了,转过脸看着他。
祁垣笑嘻嘻道:到时候让伯修住伯府,我住外面也行。你快帮我看看,这两处宅子哪个更好些?
一处是挨着国公府的五进院子,一处是刑部大街的三进院子,前者大些,但门窗老旧。后者是别人翻盖过的,还有整套的黄花梨木的家具。
徐瑨简直浑身醋味,你给他买宅子做什么?他若要用,自己买去。
祁垣瞥他一眼:他又不知道京中物价,过来买卖多麻烦。再者现在这么便宜,以后就不一定了。
徐瑨:齐家不是有的是钱吗?
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我爹挣钱祁垣差点说漏嘴,忙改口:我爹还是堂堂伯爷,有田庄商铺都要省着花用,齐家就是普通人家,当然更要省着钱。
徐瑨:
出手就捐一万两银子,这也叫普通人家?
祁垣对扬州齐家的维护可真的是不遗余力。
徐瑨俊脸一沉,坐在榻上只翻书不语。
祁垣又提醒他:我跟伯修可是亲兄弟一般,你莫要多想。
我怎么能多想?徐瑨哼道,你们是心相孚,行相契,我呢,不过是跟你猝然相遇,苟然相和罢了。
祁垣听错了一句,满脸通红道:我什么时候跟你猝然苟合了?你那是你那是图谋已久的!
徐瑨:
徐瑨偏就爱他这种撒娇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祁垣腻歪过来,非要坐在他的腿上。
我图谋已久。徐瑨等人坐上来后,轻轻揽着,亲了一口,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小野狐。
祁垣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狐狸精,又害臊又得意,抱着徐瑨的脖子绵绵的亲了一口,突发奇想道:若我不是祁神童,不会作诗,不会考试。你也会喜欢吗?
他想了想,又接着问,比如说我是商户之子呢?是扬州齐府的?
你若是生在齐家,徐瑨把人圈住,恶狠狠道,我就把你强掳了来。
祁垣一愣:为什么?
祁垣想了想自己被徐瑨强行掳走大约是像那日傍晚,自己突遇大雨,被徐瑨强行抱上红鬃马时一样?
也挺不错的。
徐瑨看他自顾自地傻笑,忍不住轻轻刮了下祁垣的鼻子。
不为什么,齐家太有钱了,怕我聘礼太薄,娶不起。徐瑨笑道,先把你掳回来,再慢慢攒老婆本。
祁垣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还以为徐瑨是想怎的,原来是在琢磨着老婆本。自从祁垣将忠远伯的话转告之后,徐瑨便跟魔怔似的。
不怕,小爷我有钱。祁垣笑得肚子疼,又正色道,徐公子只需做点绣活陪嫁,等我上门提亲便可。
徐瑨:
他一脸严肃的去捏祁垣的痒痒肉。俩人便又胡闹一通,在榻上滚来滚去。
最后祁垣财大气粗了一次,将两处宅子都买了。那处大的自然是给伯修留着,以后彭氏和云岚也能去小住。
而那处三进的宅子则打算自己用这宅子离着大理寺近,徐瑨平时若办差累了,一拐弯便能进家来休息了。
他想的挺好,谁想宅子买下来,徐瑨却果真愈发忙碌起来,只能趁着办差的时候匆匆跑来见祁垣一面,以前他习惯了带些小东西给祁垣,有时带串糖葫芦,有时是几支好看的红果子。最近几次,却是疲惫不堪的样子,有时话也说不上几句,跟祁垣抱一下,转身便走。
祁垣看他辛苦,也不舍得埋怨,徐瑨来了就只乖乖陪着。等徐瑨忙的时候,他便自己找些热闹来。
要么今日去找罗仪骑马兜风,连练骑射,要么明日去婉君姑娘的晚烟楼上烫酒吃肉,再不然便去成园,那边的湖水结了冰,阮鸿新从大哥那哄了一辆冰车,几个纨绔子弟便时不时凑一块,轮流上去坐着,另几个拉着玩耍。
祁垣起初还想叫上方成和,然而会试在即,方成和也不敢大意,连铺子里都去的少了,哪里肯跟他们出来玩耍。
倒是文池出来过几次,那些纨绔不太待见他,又或者是事关朝政党派,不敢跟文池走的近,因此祁垣便跟文池单独去玩。
他会的东西多,投壶、弹棋、双陆样样精通,如今学会了骑马,又多了几样本事,动不动显露几样才跟罗仪学的巧技绝活给人看。文池却是从小苦读的,什么都不懂,一样样的跟他现学。几次下来,祁垣没觉得如何,文池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又来的少了。
祁垣脾气好,从来只笑嘻嘻地教他,也不急眼。倒是文池先不好意思起来,后来又来的少了。
转眼便到了腊日,这天京中大雪。彭氏让人煮了许多腊八粥,祁垣带人往铺子里送了许多,正要出门,便见街上有人披着鹤氅,于雪中漫步。他看着眼熟,跑过去一喊,果真是文池。
祁垣见他不像是去办急事的样子,便硬将人拉进了祁才子合意香铺这边,让人煮了姜汤给文池驱寒,等他喝完,又递上了才带来的腊八粥。
院子里杵着一个半人高的雪人,文池把手炉放到一边,捧着那碗粥,在廊下慢慢地喝着,见那雪人的眼睛黑漆漆圆溜溜的,赫然是两块打磨好的煤块,嘴巴是截弯树枝,朝上翘着,头上还戴了顶瓜皮帽,憨然可爱,不由笑了起来。
跟你倒是挺像。
祁垣笑道:那是当然,我自己堆的呢。
他这话倒是不作假,扬州雪少,也不如这边下的大。祁垣稀罕的不得了,别人要给替他堆他还不愿意,非要拿着铲子自己来。
文池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这雪人如何辛苦,便含笑听着,最后忍不住道:当年初见时,你比我还话少些,一副只知道圣贤书治国策的样子,没想到如今竟然反了过来
祁垣知道他说的是伯修,一想自己才穿过来时,伯修随身带的几箱经书,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一旁有小厮将手炉新添了香块和炭火,重新送了过来。
文池接过,目光微动,却突然问:逢舟。
祁垣挑眉:嗯?
文池低下头下去,状若无意地问:如今会试在即,你可曾后悔过?
祁垣笑笑: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