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菡萏听不出来,或者说她不可能懂,她以为对方这么问只是因为单单想拦自己。
药方是她的,而姜岁绵不会给她露脸的机会,也就必然不会让太医用这个方子。
沈菡萏怔愣了两秒,然后立马回过神,眼角含泪,露出惯常那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她哭着道:“我知道表妹对我素来不喜,但事关今上龙体,还请表妹先放下成见,莫要再胡闹了。”
她抢在人发难前先开了口,只要姜岁绵出言拒绝,便是因着私心置雍渊帝于不顾。
明晃晃的绳索放在了小姑娘身前,像待收的网,试图勒住她脆弱的脖颈。
姜岁绵怔怔看着她,又看了看身前的大皇子,神色复杂。
难怪上一世自己病好之后,萧祈不知为何突然得了雍渊帝重用。
原是因为如此。
算起来,她记忆里萧祈和沈菡萏的关系似乎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十分亲近的。
萧祈动心的根源,居然是因为这场时疫吗?
小姑娘偏过头,正对着太医院院首,手里的湿帕早在替帝王冷敷中染上了热意。
“这药方可会对圣上有损?”
张太医闻言摇了摇头,“都是些温和的药材,起不了大用但也不至于损伤身子,可试药之事...”
“圣上高热不退,来不及试药了,”少女看向案上的药方,目光坚毅,“即刻按这上头所写去煎副药来,之后所有罪责我一力应下。”
“岁岁!”萧祈下意识唤了她一声,可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姜岁绵的果断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太医们顿了片刻,俯身应下,言行之间很是恭敬。
小太监小跑过殿门去取相应的药材,姜岁绵攥紧手里的帕子,掀帘就要重回内殿守着,一声焦急的喊声却让她的步子倏地顿住了。
“不行!”
帘上坠着的玛瑙打在人手背上,少女视线微转,直接落在不远处的沈菡萏身上。
沈菡萏神色慌张,完全不复最开始刚献药方时的势在必得。
她未曾想到,姜岁绵竟会直接应下?难道她不该对她看不顺眼,然后誓死不让太医用这个方子才对吗?
她怎么可以直接应下!
沈菡萏都能想象得到,待之后雍渊帝病愈对方要凭这一件事分得她多少功劳,可这明明本该都是只属于她的!
自己千方百计避开姜家,好不容易等到萧祈回城才有如今这一切,决不能为姜岁绵做了嫁衣。
沈菡萏胸前剧震,心口剜肉似的疼。
看着帘前蹙眉望着自己的少女,她心思斗转,突然有了主意。
沈菡萏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这药方之所以平常,不过是因为还缺了最后一味。”
她高昂着下颌,在最关键处兀地顿住,眼里是化不开的野心与欲望。
直到听到人急声的呵斥,她才对着满脸焦急的人儿,绽出了一抹森然的笑。
“那药方里未曾写明的最后一味是...两钱心头血。”
“而且,”她顿了顿,缓言道,“需得未及笄的女子的血。”
“住口!”
萧祈下意识将人驳了回去,望向姜岁绵的眼神里慌张莫名。
未及笄...
张太医额上挂着薄汗,也出言怒斥道:“老夫半生从医,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方子!”
他身为太医院院首,他的话自然是极有信服度的,可眼下聚着的并非全是太医院之人,还有不少民间饱负盛名的医士,他们紧张地咽下口水,若有所思。
“我倒是曾听闻...有些药材若是以人的血肉作引,可见奇效。”
对这番话众人信了几分无人可知,但他此言一出,举殿皆静,唯有一两个大夫闭了闭眼,低声说了句,“这话...我亦听过。”
只是从无人敢用便是了。
况且那未及笄的女子...
几人的目光不期然地从少女姣好的容颜上瞥过,紧接着忙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死一般的静谧中,沈菡萏低垂着头,嘴角的笑容愈发深了。
她就知道这些人会信,这群愚昧的古人,只有被她戏耍的份。
她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可助她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等到殿内没有人再开口,沈菡萏才朝着萧祈微福了福身子,面上恰到好处的显出了几分苦意。
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悲凄模样,低着声道:“我知道此方太过离奇,难以取信,但为了圣上安危,菡萏愿自伤取血,以证清白。”
救驾的功劳,数不清的富贵荣华,她要定了。-
她到要看看,姜岁绵这次还能拿什么和她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