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影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清晰得已经到了他嘴边,可他仍一言不发。
所有的妓女排着队在房中供他挑选,她们赤身裸体,只披一件薄纱。他只留下了一个,深棕的长发,浅色的眼瞳,轻纱下的身体看上去柔软且无害。
每一条街上都能找到一个像她的女人,或许妓院也是。
他是为摆脱那影子而来,却仍寻到了一个相似的幻影。
其他人都退出门去,只留下他们两人。女人挤出一个谄笑,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他竟在这幅神情里寻到一缕肖似。
孱弱,无力,努力地讨好眼前的生活。
女人慢慢地走近他,在他面前跪下。
客人身量很高,要走到近前才能发现。他坐在椅子里,影子将她遮盖。
她试探着将双手搭上客人的膝盖,仰头时她看见男人的眼睛,红色的眼瞳在兜帽围成的阴影中,漂亮又冰冷得像橱窗里的红宝石。
——她只见过,而从未摸过的石头。
她不由得畏缩,想从那目光下逃开,但她还是挂着笑。
在这将人像货物一下从下至上标号价格的地方,她不是高等货色,她是这里的下等妓女。她的价钱比其他人便宜,她的客人全是来消遣一次的急色之徒。她不知道怎么讨好这样的客人,但她不敢不讨好。她只好摆出这最卑微,最顺从的姿态来。
妓女讨好地睁大双眼,希欧多尔自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一团丑陋又昏暗不清的影子。
这里的每一寸都饱浸糜烂的气味,烛火里燃着令人懈怠、昏沉与情欲高涨的香薰,经年累月,气味沁进墙壁与地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发酵成更加腐臭浑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