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从过去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梦中走出一样,撑着伞,水漫着腰线,仿佛那场永远都等不到的雪。
那个人颤抖着唤她的名字:
阿月?
周枕月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去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的。
等到那个人喊了第二声阿月后,周枕月错乱的思绪才缓缓回归到现实。
已经不是三年前了。
她回来了。
她现在回来了,就在她身边。
就在这里。
就在她周枕月的身边。
周枕月攥紧伞柄,眼尾微红,嗓音里是少见的虚弱:
雪衣。
穆雪衣感觉自己的心被这一声雪衣狠狠揉了一下。
她忙淌着水走过去,用自己的伞罩在周枕月的身上,托住她冻得僵硬的身体:你怎么我先带你进屋里。
周枕月没说话,但也没有拒绝,任由穆雪衣扶着她进了最近的一家民宅。
屋子里暖和很多,主人也很热情,拿了多的毯子与热水过来。聊天之间,他们提到了事情的原委。
他们的车还在山路上时接到了前方塌方的消息,返程回去不太现实,司机只能凭着记忆找到这处村落。被迫停运后,村长将大巴车上的游客们安排在村民家中,穆雪衣和其余两个游客恰好就留宿在此。
穆雪衣倒好热水放在周枕月手边,看到她冻到失去颜色的手指,心里一阵揪疼。
她小心地轻声说出刚刚没有问完的话: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周枕月握住热水杯,过了一会儿,指尖被暖成了淡淡的粉色。她看了一眼穆雪衣,熟悉的理智与沉静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双眼中。
穆雪衣心里一沉。
她知道,周枕月不会再像刚刚一样叫她雪衣了。
周枕月没有直接回答穆雪衣的问题,只在那短暂的一眼后别开了目光,说:
飞机票我不是买不起,你不用给我省这点钱。
穆雪衣并拢膝盖乖顺地坐在一边,双手握在一起,低眉顺眼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反而麻烦你跑一趟
周枕月打断她:我们之间是有一些问题,但没必要生疏成现在这个样子。
穆雪衣沉默了一阵子,低声说:我知道,可我已经欠你很多钱了,合同上的都没还完,怎么能再花你的钱呢。
周枕月抿了一口热水,新欠的我会算在账里,还不起就延长合约。
穆雪衣:我不想延长那么久。
周枕月喝水的动作一顿。
她扣住水杯的大拇指压得很紧,指甲根都捏得发白了。
你很想早点结束?
穆雪衣垂着眼:嗯。
周枕月攥住水杯,手指在颤抖,泛着雾气的水面晃出一圈又一圈波纹。
穆雪衣抬眼看向她,声音和目光一样温柔轻软:阿月,我想做你真正的女朋友。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早点还清那些钱,我们或许还有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晃动的水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周枕月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把水杯放回桌面,不置可否。
周枕月没有做出回应,气氛开始变得有点尴尬。
穆雪衣掩住眼底的失落,主动说起别的一些事:
这家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旅客,住的地方很紧张。你如果不想和我一起睡,就睡在我的床上,我在桌子边坐一晚就好。
周枕月淡淡地嗯了一声。
穆雪衣沉默片刻,轻叹口气:
唉,我还以为你会不忍心,愿意和我一起睡。
周枕月:床板太窄,我不可能抱着你。
穆雪衣轻轻一笑:我抱你也行。
周枕月眉眼间又冷了起来: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穆雪衣表情一顿,低下头小声说:
对不起。
女主人郭红霞过来送多的被褥,听到了零星两句她们的对话,对周枕月说:
别这么凶呀。他们那大巴车今儿一路淹着开过来,这小姑娘在水里泡了十来个小时,脚冻得又红又肿,站都站不起来。刚她在窗口望见你来了,大家都劝她别动弹,我去接,可她偏不,非要硬撑着去亲自接你。我看她踩进水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哆嗦。你是她姐姐吧?得心疼心疼她呀。
穆雪衣忙接道:我已经没事了。
周枕月依旧沉默,看起来并不怎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