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分类账和科目账我刚刚发到您邮箱了,分公司的资产表和损益表还没交上来,财务部那边做好汇总数据后我整理一下一起发给您。
合作方需要的上季度财务报表已经装订成册,放在陆总监的办公室里,陆总监说她顺便把昨天整理好的分公司的相关资料也拿给您,您上次叫她整理的审计表也整理好了。对了,她还托我问问您,明天晚间能不能和您吃个饭。
明天后天都安排满了,如果您要应约的话,我可能得帮您把饭局安排到这个周末,不过恐怕会占用您这个礼拜唯一的休息时间
如果她还没登机,给她升个头等舱吧。
周枕月突然开口。
小艾愣了愣,把自己的思维硬生生扭转回来:啊?您说、说二小姐吗?
周枕月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艾嘴里不禁打了结巴:额周总,二小姐她没坐飞机。
周枕月皱起眉看向驾驶座。
小艾忙解释:我说了要给她买票了,可是她不愿意花您的钱。您还记得您上次给我的那张卡吗?一毛都没花出去呢。
周枕月眉头皱得更深:那她怎么回去的?
二小姐身上也没什么钱了,所以她小艾缩着脖子在后视镜里和周枕月对视了一眼,她、她坐的大巴。
周枕月没说话。
小艾又小声咕哝:要坐十几个小时,还都是山路
周枕月没再做出反应,只是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展。
雨越下越大,玻璃上的雨刷开到最快也被限制了视野。
公司里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得多,有些挂念的事也会在不经意间被放去一边。
不知不觉,十个小时过去了。
周枕月开了一天的会,晚间又要去在饭桌上谈生意,片刻不得闲。
最近忙的这个项目很重要,她这次来分公司说是要视察,其实主要就是为了接触合作方的人。报价表交涉了多次才谈妥,一定得尽快签下合同才行。
在车上的空当,她让小艾打开了广播,听一听这几天的投资风向。
伴着枯燥的女主持人声音,她闭着眼睛靠在窗边,跳动的太阳穴被冰凉的车玻璃抵住,灼痛的神经才缓和了一点。
新闻播到一半,离饭店只有五百米的时候,男主持突然用很急的口吻插了话
插播一条紧急消息,由于暴雨影响,本市通往岸阳市的山路遭遇两处塌方。有三辆前往岸阳市的大巴车失联,目前警方正在紧急搜救,请市民们出行时尽量选择其他交通方式,避开坍塌路段和搜救现场
小艾忙向后视镜看去。
镜子里,周枕月的脸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第 14 章
五个小时后。
雨还在下,天边甚至出现了滚滚雷声。
小艾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周总,张副总已经替您赶过来了,正在和合作方的人接洽。您那边怎么样?山上雨那么大,要小心二次塌方啊。
周枕月瞥了一眼导航,勉强维持着理智的口吻:还没有联系上她?
小艾:打了很多遍,一直是关机,我已经找人用卫星定位二小姐的手机,出结果了就发给您。她顿了顿,有点犹豫,其实二小姐坐的那辆大巴车牌号不在失联的那三辆中,您要是不放心让我去找就好了,又何必自己开车
小艾沉默了片刻,见周枕月没有接话,又小声说:自从当年您出了车祸后,您还没有自己开过车呢。
周枕月在那场车祸后留下了一点心理障碍,这三年里,别说是自己握方向盘,就连坐别人开的车也只敢坐在后排。
周枕月没说什么,只是攥着方向盘的手指更紧了一些,定位出来了记得发我,先挂了。
她盯着被大雨模糊的车窗,深深地呼吸了一个来回,强迫自己不去想起三年前的那个过于相似的雨夜。
一样是模糊了所有道路的暴雨,一样是不知所踪的那个人。
而她,她就像个记吃不记打的傻子。不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她还是会这样在意和焦急。
十分钟后,手机收到了一个地址。
是临近塌方点的一个小村,放进导航地图里,只有小小的一个点。
又过去几个小时,车子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村子在一个山洼里,积水实在太深,车子进不去,只能步行进入。
雨还在下,村子里没有亮起的灯,应该是雷雨导致的停电。手机信号也非常不稳定,导航一直在提示定位信号丢失,完全没办法再进一步确认对方的位置。
周枕月撑着被狂风吹断了一条伞骨的黑伞,艰难地在淹没大腿的积水中行走。这种时候,伞只能顶顶风,完全起不到避雨的作用了。
冷风卷着大雨,像沾着盐水的刀一样刮割她暴露在外的皮肤。秋雨阴寒,长时间泡在水里的腿与膝盖慢慢地失去了大半知觉,好似只有神经末端还透着痛和麻。
后来她也不记得自己找了多久,只记得后来积水淹没了腰际,每一次闪电都像是流窜过她灼痛的太阳穴。麻木中带着愈来愈浓的昏沉。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那时候,她趴在破碎的窗玻璃上,雨水把额头上的血带满脸颊。身上很多地方都扎入了车骨的碎片,扎得最深的右胸在极度寒冷的天气下竟也没有想象中的痛。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边缘时,她想,如果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穆雪衣了,就这样死去也挺好。
哀莫大过于心死。
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失去穆雪衣的余生,竟是这样无可留恋。
恍惚之中,被大雨弥漫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轮廓忽然拨云破雾般出现。
愈行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