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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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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日暮途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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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襟只觉得这行当当真累人。

至于谢云襟,只说自己父母早亡,养父照顾,来到巴都考祭司院,曾在街上摆过棋摊。这事独臂人在奈布巴都养伤时也曾听过,原来竟是眼前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一聊,两人亲近许多,等到下午,忽听到马蹄声,两人慌忙起身,假装路过。只见七八十个骑兵逐渐逼近,领头的竟是与谢云襟相熟的希利德格,谢云襟大喜,连忙挥手。

“云襟?”希利德格勒住马,“你怎么在这?”

“奴隶造反时,我也在奴房里。”谢云襟问道,“我爹呢,没跟来?”

“令尊?我不认得。”希利德格没见过金夫子,“但一路过来,我没见到其他人。”

看来金夫子没追上来,谢云襟松了口气,道:“我在奴房被奴隶挟持当人质,跟我爹失散了。奴隶们昨夜在这露宿,幸好这位大哥经过,救了我。”

“我见这么大群人绑着两个人,就知道有事。”独臂人道,“另一个受伤了,我救不了。我假装无事经过,抓着一个就跑,他们功夫很差,想拦我,被我一刀一个两刀一双吓傻了,我便带着他逃了出来。”

这说词颇多需要细究之处,谢云襟正要细说,希利德格却道:“慢,云襟,你的事缓些说。卡勒还被挟持着,那群奴隶去哪了?”

谢云襟本拟拖延时间,眼看不成,只得指着另一条路:“往那去了。”

希利德格对独臂人道:“萨神保佑,感谢您伸出援……助,祭司院会给您相应的奖赏。”说罢转过头去,喊道,“让出两匹马来!”

有人牵过两匹马,希利德格道:“云襟,你受惊了,先回去。”随即策马率众往另一边追去。

谢云襟目送希利德格远去,松了口气,道:“幸好他心急,没起疑。”

独臂人笑道:“还赚了两匹马。”

两人翻身上马,独臂人道:“就此别过?”

谢云襟道:“我还是跟你走一趟吧,见你跟流民会合,我才放心。”

独臂人笑道:“劳您关心了。”倒转马头便向奴隶那方追去。

两人有脚力代步,又无拖累,快马加鞭,不用半个时辰便追上前队。众人听说追兵被引走,都是欢喜,但仍对谢云襟戒备重重,只是并未拦阻他进入队伍。

这是条长长的人龙,昨夜看不清,前头有马匹牛车,马匹上是年长的老者,牛车上除了粮食就是妇女孩子,还有个年轻母亲用布遮掩着坦胸喂孩子。大部分人步行,手持钢刀的壮汉看来会点武功,走在队伍最前端,渴了就传递水壶,饿了就从牛车上取下肉干稞饼,边走边嚼。

牛车上什么都有,羊皮、肉、布料、绳索、衣服、锅碗瓢盆,值钱的不值钱的都在上头,奴隶没有私产,这都是掠夺来的主人事物。

谢云襟也觉有些饿,独臂人给了他一块肉干。躺在牛车上的卢斯卡勒可没这么好运,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双眼满布红丝,左手被紧紧捆住,时不时发出呻吟哀嚎,无神的双眼凝望着天空。

然后他看到了谢云襟。

“救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金云襟……救我。”

他的丑态让谢云襟感到极端厌恶,扭过头去不理会。

“你勾结奴隶……”卢斯恨恨呻吟,“你这下贱的平民,父王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们来到一处路口,左边是片坡地,下头是及腰高的枯黄野草,右边是矮山斜坡,斜坡有草原上罕见的密林。

“还要走多久?”谢云襟问。

“应该是走到黄昏……咦?”独臂人露出讶异神情。前方车队慢了下来,甚至停下。

谢云襟吃了一惊,难道遇到阻截了?独臂人拍马上前,远远望去,高举着手喜道:“马勒首领!”

马勒是这群流民的首领,远远瞧见独臂人,也高声大喊,挥手致意。独臂人大喜过望,高举大刀喊道:“弟兄们,马勒首领来接应咱们,咱们安全啦!”

奴隶们欢声雷动,交相庆贺,不少人相互拥抱,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们虽然要成为流民,但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他们是自由的!

独臂人赶到最前头,问道:“马勒首领,你们怎么来了?”

名叫马勒的首领顶着个大圆秃头,只在后脑上留下一小片稀疏顽强的灰白,胡子茂密,看着有些憨厚,右眼下刺着个雪刺青,那是流族标记。他身后领着三十余人,都骑在马上,长枪弯刀弓箭齐备,神情森严。

马勒道:“这不是担心兄弟们被追上,赶来接应?”他望向人群,讶异道,“这么多人?”

奴隶头领道:“有两百八十五人。”

马勒上前巡视,喜道:“东西不少,兄弟,这回辛苦你了。”说着脸色一沉,“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件事,卢斯卡勒呢?”

“在这。”独臂人喊道,“把人拉过来!”

几名壮汉将卢斯卡勒从牛车上扯下,押着上前。马勒伸长脖子望向远方,问道:“没有追兵?”

“追兵被我甩了。”独臂人道,“我把他们引去另一条路上。”

“哦?”马勒皱起眉头。卢斯已经被押到面前,奴隶领头将他摁在地上跪着。

独臂人道:“你要谁动手?我,还是奴隶领头?”

马勒见卢斯满手是血,问道:“你斩断他一条手臂?”

独臂人点点头,马勒道:“行吧,把人交给我。”

总算平安抵达了,谢云襟松了口气。他对流民没好感,正打算悄悄离去,掉转马头时只见枯草堆中隐隐有蠢动模样,正觉不对,马勒将卢斯拉至身边。卢斯抬起头来望向马勒,吃了一惊:“你……你是……马勒王叔?”

还不等独臂人反应,马勒揪着卢斯退开几步,大喝:“动手!”左侧坡地旁猛地站起数十名手持弓箭的壮汉。

谢云襟听见喊声,勒转马头,大喊:“大家快逃!”随即纵马直奔。

弓箭射向奴隶们。

独臂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勒身边一名壮汉挥刀向他砍来,他忙拔刀抵挡,只听后头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善武功的奴隶纷纷中箭倒地。

马勒身后,手下也取出弓箭不住放箭。那些会武功的奴隶想上前,但他们怎打得赢身经百战的流民?长枪贯穿胸口,弯刀开肠剖肚,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一名奴隶重伤倒在独臂人马侧,伸手抓住独臂人脚踝,怒声质问:“为什么要害我们?”独臂人目眦欲裂。他想不通,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残杀这些奴隶?他挥刀逼近马勒,但被长枪长刀顶了回来,他武功高强,将一人斩于马下,回头又杀了另一个想偷袭他的流民。

惨叫声从身后不断传来,独臂人挥刀冲向斜坡,冲向放箭的伏兵,大刀过处又斩杀了两人,他的坐骑倒下,他便下马突击。

没用,敌人众多,最靠近他的三名流民弃了弓箭挥刀向他砍来。自己引来的这群流民正在屠杀自己带来的奴隶,骑在马上的老者摔倒在地,守在牛车上的妇人血已浸透羊皮,正在哺乳的母亲护着孩子,背上中了三箭,热恋中的爱侣紧紧拥抱,箭头将两颗心串成一串。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冲向路中,挥刀替奴隶抵挡弓箭,口中大喊:“快逃!快逃!”

一个又一个奴隶倒下,每个人都惊骇不解,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独臂人。独臂人懊恼、痛苦、疯狂、自责,挥舞大刀接二连三杀死流民,双眼含泪,口中不住大喊:“对不起!对不起!”

他崩溃了,疯狂了,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满心愧疚。

“射死他!”

大部分弓箭朝向独臂人,箭矢随着马勒的口令放出。箭雨从四面八方来袭,独臂人闪无可闪,只能等着被万箭穿心。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笨拙地扑至,一名姑娘扑到独臂人身上,拱起背用身体替他挡下箭雨。姑娘一句话也没留下,临死前伸出手,似乎想摸独臂人的脸,随即倒在独臂人怀里断了气。

独臂人甚至不认得这姑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逃命,而要为自己舍身,但姑娘的死唤醒了独臂人的神智。他猛然翻身,准备逃离这处地狱,他要查清真相,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要害死这些奴隶。

如果此刻谢云襟在旁边,他会认出这名唤醒独臂人神智的正是当初在稞田旁因其出言相救免于受辱,让独臂人为救她而失去一臂的姑娘。然而谢云襟没看到这一幕。伏击开始时他就逃了,周围的奴隶们也在慌忙逃窜,他从马上摔下,被逃亡的奴隶踢中几脚也不觉得疼,站起身继续跑。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耳中嗡嗡作响,他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他在天大的幸运护庇下,竟然没倒在箭雨里,但灾难并未停止。

“停箭!杀!”马勒挥刀前指。

流民从斜坡上冲下,阻断逃路,一个奴隶也不想放过,挥刀杀来,意图逃走的奴隶被逼得后退,两头一夹,几乎没有生路。

谢云襟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眼看就要死在当场,一骑忽从他身边掠过,刀影重重,为他挡下利刃。

是金夫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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