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武功却在这时救了他们一命。
沈雅言胸口气闷,一时施展不开,杜吟松勉力站起身来,嘴角见血,身法已见迟缓,仍举起狼牙棒往沈雅言头上砸去。沈雅言正自应接不暇,慌忙避开,杜吟松大吼一声,双手握住狼牙棒兜圈不住打转,雨水在周身泼得像个金钟罩,往沈雅言逼来。这“陀螺杵”看似瞎缠蛮打,实则精妙,兵器优势不说,兜圈打转也不是盲转,而是忽上忽下忽斜忽正,尤其借助旋转之势,威力骇人,若是莽攻,吃上一记便要重伤。
严旭亭忍痛上前,也使阴阳刀剑势夹击。阴阳刀剑势本是合招,单独使用并无过人之处,然而严烜城却同时精善两边变化,时而与严昭畴配合,时而与严旭亭配合,即便严昭畴与严旭亭曾经势如水火,危急关头也尽弃前嫌,相互搭配,原本两人配合三倍威力的剑法竟成了三人配合十倍难缠,加上杜吟松攻势猛恶,沈雅言气力不济,节节败退,不一会,手臂、腰间、胸口接连中招,幸而这三人功力不足,又有狮甲周护,受创不重。
严旭亭踢中他臀部,严昭畴拳击腰间,杜吟松逼至身前,趁他前后支绌,巨棒扫来,“锵”的一声巨响,正中沈雅言后心。杜吟松一击何等威力,震得沈雅言银盔飞落,即便不死也该重伤,但沈雅言武功实在高强,于受击瞬间运劲于背,猛地向前一扑,卸去几分力道,又在地上滚了两圈化去冲击,虽然如此,仍觉背后剧痛,喉头紧缩,一口血就要喷出。
严烜城趁沈雅言方起身,双足一并,以剑撑地凌空跃起,踢中沈雅言心窝。这一下力道劲足,即便有狮甲护体,仍踢得沈雅言闷哼一声,向后颠簸,脚步凌乱,严烜城当即使出北秀云台,严昭畴使东峰朝阳,严旭亭使南亭落雁,三锋名式同出,杜吟松狼牙棒照头敲下,就要将沈雅言砸个脑浆迸裂。
危急间,沈雅言再运三清无上心法,右脚向后垫步,双手握剑,剑尖朝向右下,向左划个半圆,这是大器诀中的“大象无形”,与“大方无隅”的繁琐夺目截然不同,全然以巧驭力,这半圆看似无奇,实则格挡、卸力、反击、杀招全包在这平巧的一个圆弧中。
杜吟松被剑势一带,顿时力道歪斜难以拿捏,狼牙棒被带去撞严家三兄弟刀剑,四人身形同时失衡。沈雅言剑交左手,右掌拍出,按上杜吟松胸口,这记“绵里藏针”是青城绵掌招式,出掌如绵,发力如针,劲透厚甲,打得杜吟松原地栽个筋斗,呕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沈雅言持剑下刺,杜吟松慌忙连打五六个滚,直滚到两丈开外,可见惊慌。他虽逃过死劫,手脚挣扎,仍是站不起身。
沈雅言挫败强敌,然而内息紊乱,真力不继,气喘吁吁,胸腹背都是剧痛,内伤不轻。严昭畴又即杀来,双剑交格,察觉沈雅言气力大不如前,喊道:“大哥,他不行啦!”
几名青城弟子杀来,两边人马在周围厮杀,见主子们鏖战,都想来助,只是战场混乱,三名青城骑手赶来,便撞上五名华山弟子拦截,杀了四人,一人被劈下马,马惊慌走避,闯入战局,严昭畴与严旭亭各自杀掉一名青城弟子,正要上前,又被惊马所阻。
沈雅言趁这空档赶紧调匀内息。两名华山弟子持枪搠来,沈雅言一剑平砍,枪杆连着皮甲一并砍穿,当场开膛剖腹。严家兄弟又已杀到,四人重又斗在一起,此时已无杜吟松这等高手相助,三兄弟功力较浅,沈雅言耗力甚剧,阴阳刀剑势精妙,沈雅言经验老道,一时难分难解。
又有三四名华山弟子杀近,沈雅言挥剑斩杀,一分心,顿时落入颓势。之后陆续又有华山弟子杀入阻挠,沈雅言连杀数人,手忙脚乱,被逼得不住后退,转头望去,自己带着的那数百骑伤亡过半,战圈缩小,只能勉力抵挡。
严昭畴大喜过望,喊道:“老贼死于此地!”
忽地又听前方一声喊,百余名青城弟子杀入重围奥援。原来米之微听说雅爷孤军深入,下令急攻,亲率队伍冲锋,锥子军虽不复当年,仍有余威,终于打穿条路来。
沈雅言见状大喜,精神一振:“且看是谁先死于此地!”挥剑攻来。严昭畴本意诱杀沈雅言以求脱身,却不料沈雅言武功如此之高,竟被他拖到中军将破。现今严旭亭既然打通米仓道,沈雅言死活便无关紧要,他于是一边格架一边喊道:“不去看看你女儿尸体?”
他本意是要沈雅言分心,自己兄弟便能逃脱,沈雅言闻言却更怒,假若那尸体真是女儿,这一看不是白白放走仇人?他自料胜券在握,决意先杀这三兄弟,尤其严昭畴绝不会杀错,手上攻势越发猛烈。阴阳刀剑势虽然精妙,沈雅言却也是青城有数的高手,觑出严旭亭受伤最重,功力最低,且胯上中了一剑,行动不便,便主攻严旭亭。严旭亭一遇险,严烜城势必去救,严烜城一救,严昭畴便无人配合,这便破解了阴阳刀剑势。
三兄弟越战越是势危,不一会,严旭亭多处负伤,严烜城为救严旭亭,背上也中一剑,只靠严昭畴苦苦支撑。沈雅言将严昭畴逼开,踢倒严烜城,严旭亭架拦不住,摔倒在地,眼看就要死于剑下。
猛地一道银光飞来,沈雅言大吃一惊,挥剑去格,然而来势凶猛,他真力消耗大半,格架不住,那银光虽然歪斜,击中左腹,竟尔破甲,在腰间划出一道长口,血流如注。
沈雅言抬头望去,只见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人喊道:“三公子快逃!米仓道守不住啦!”
原来伍裘衫死守米仓道出口,在魏袭侯和李湘波不住猛攻下逐渐溃败,华山弟子士气已失,不住逃逸,伍裘衫眼见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米仓道口又要失守,等不着三位公子,只得突围报信,却见沈雅言正与三位公子缠斗,眼看救援不及,掷出手上银枪,正是那招“走为上策”。这招威力猛恶,沈雅言又无提防,顿时受创。
伍裘衫翻身下马,正要拾把兵器来用,一条黑影扑至,正是沈雅言。原来沈雅言接那一掷,便知来者是高手,得趁他手上没兵器立即斩杀,当即冲来,双手握剑劈下。伍裘衫见他来得如此神速,肝胆俱裂,摔倒在地,忙在地上抄着一把刀格架。虽然沈雅言这一劈威力大不如前,但“走为上策”本就是奋尽全力掷枪逃生之招,一掷之后手臂酸软无力,需得回气片刻才能再使枪,正因一掷之后无法应敌,所以才叫“走为上策”,否则大可备着十几把长枪连环投掷。伍裘衫这一格,右手酸软无力,沈雅言剑锋平转横切,伍裘衫脑门一疼,被削去半颗头颅。
严烜城见沈雅言去杀伍裘衫,机不可失,高声喊道:“你们快走!”着地滚向沈雅言,长剑刺他腰间。严昭畴和严旭亭见大哥冒险,连忙追上掩护。
沈雅言欲要转身格挡,但他连战几位高手,早已精疲力竭,身形稍慢,“噗”的一声,严烜城剑刺入他腰间,竟无阻碍,恰恰是方才被伍裘衫长枪破甲之处。
不仅严昭畴和严旭亭大吃一惊,连严烜城也料不到这剑竟能得手。沈雅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眼看严昭畴、严旭亭刀剑随后跟来,左手抓紧严烜城长剑,右手剑尖朝下,右脚向后踏步,奋起余力向左划出个半圆。
大象无形。
严昭畴奔在前头,知道这招厉害,杜吟松尚且遮架不住,何况自己,当即弃剑,飞身将大哥扑倒在地。严旭亭伤势本是三兄弟中最重的,又因胯下中剑,行动稍缓,躲避不及,只得举刀格挡。刀剑相格,严旭亭只觉手上刀被剑锋带偏,随即胸口一凉,喷出一团血雾。
若不是严昭畴判断准确,沈雅言这剑或许真能同时杀了他们三兄弟。
严烜城大叫一声,扑向三弟。沈雅言向后退开两步,将腰间剑拔出。血从腰间喷出,他捂着伤口发颤。
严昭畴见他重伤,正要去杀,一条人影不知自哪奔入,东转西弯,在刀光剑影中抢入战局,一剑如白虹贯日横越战场而来,严昭畴不知高低,连忙后退。
那人背起沈雅言,更不停步,转身就跑。严昭畴正要去追,只听严烜城哭喊道:“昭畴,三弟不行了!”
严旭亭胸口中剑,血流不止,仍颤声道:“大哥……二哥……快逃……”随即断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