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瓮中捉鳖(下)
大雨让视线模糊,更影响弓箭射距与准头,李景风压低身子,能避则避,避不开才挥剑应战,也不纠缠。还未到中军,只见前头黑压压一片人头,是青城弟子正围攻华山弟子,只将华山弟子逼得不住后退。
李景风策马转向人少处。
一名华山弟子持枪搠来,李景风挥初衷砍断枪头,又见前方长枪队拦阻,百余把长枪不住往前搠,一名小队长骑马在后指挥。眼看闯不过,李景风策马冲去,临到近前,等长枪刺来,李景风觑得奇准,纵身一跃扑向对面小队长。那小队长挥刀砍来,李景风半空中掷出绊索,将之砸下马来,趁势夺了马往里头冲去。
越到深处,华山弟子越多,李景风只往那根长竿去。前方华山弟子层层叠叠围得跟铁桶似的,实在难以突破,于是转往米之微正在攻打的南路。
严昭畴下令阻断两边讯息,东路的谢孤白军与南路中间拦着支兵马,李景风见人马众多,只得掉转马头复又往北寻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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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雅言失了坐骑依然不惧,他虽只带着数百骑深入敌营,但这数百人俱是菁英——不是菁英原也跟不上沈雅言——当即在周围与严昭畴带来的人马接战。战场混乱,身前身后处处皆见马蹄人影不住穿梭。
沈雅言哪管这些,见着华山三兄弟,举剑走向严昭畴:“你敢伤我女儿?!”
严昭畴冷笑:“你若想知道女儿死前受到怎样侮辱,我倒能详细说给你听。”
沈雅言大怒欲狂,无论真假,只需这句话便有足够理由将严家三兄弟千刀万剐。他虎吼一声,挺剑向前,杜吟松狼牙棒扫来,势大力沉,沈雅言虽不怕他巨力,对这兵器仍有些忌惮,只怕砸坏太虚,当即运起三清无上心法,“锵”的一声脆响,半卸半格。太虚不愧是名器,韧性刚性兼顾,剑身初时弯曲,随即恢复如常,沈雅言向右一带,杜吟松收势不住,“砰”的水四溅,在地上砸出个大坑。沈雅言趁对手失了身形,飞起一脚,正踹在杜吟松厚甲上,一声闷响,铁甲凹陷,将这壮汉踹出三尺,摔倒在地。
严家兄弟只看这一格一踹便知沈雅言功力深厚不在父亲之下,尤其竟能以长剑格架杜吟松狼牙棒,对自己功力与兵器何等自信。
世间顶尖内功心法除了威力有别,内劲运用之妙也有不同。易筋经醇厚刚正,觉空能以此一口气连击十二记耗力深重的须弥山掌,青城三清无上心法则是在一个吞吐间便有千钧之力,沈未辰能举锚掷箭,神力奋发,便是借这心法之功。武学之道不止与学武人天赋相关,内功与武学配合也极为重要,若是以三清无上心法使须弥山掌,第一掌固然威力万均无可匹敌,第二三四掌便难以为继。沈未辰与明不详那一战,除了沈未辰当时只将三清无上心法练至二品,内力不及外,越是久战越落于下风便缘于此。
沈雅言自诩武学天分犹在沈庸辞之上,只因不够勤奋才让弟弟追上,他或许未必是青城武功第一,但确实是沈家人中内力最为深厚者,当日政变也是因为一夜间连战楚夫人、傅狼烟、沈玉倾等几名高手,精疲力竭下才会败给沈未辰,今日怒气杀意满炽,下手更不容情。
沈雅言这一格虽令众人吃惊,但杜吟松蛮力也着实令沈雅言忌惮。只听严旭亭喊道:“大哥二哥,咱们先退!”沈雅言哪容他们走脱,趁杜吟松还未起身,避开一匹惊马纵身上前,太虚往严昭畴刺去。华山三兄弟以严昭畴武功最高,当即跃下马来拔剑接招,一记飞燕凌空疾如电闪。严烜城担心弟弟难以抵挡,忙拔剑援助。
严旭亭策马逼向沈雅言,沈雅言凛然不惧,双手握剑使巨阙剑法,自下而上将马头连胸斩开,只差寸许便也将严旭亭一剑两断,一把长剑竟被他使得威势犹如斩马刀。严旭亭翻身下马,挥刀砍去,严昭畴、严烜城双剑同时刺来。
杜吟松早已起身,使出“疯魔雷霆十三杖”,狼牙棒或扫或捶,或突或敲,不住往沈雅言身上招呼。狼牙棒沉重,恰恰能应付沈雅言巨阙剑法。五人在大雨中你来我往,凿战不休,周围人影杂踏,惊马奔走,凶险万分,只需岔个一招或者分了神,便要丧命当场。
十余招后,沈雅言剑势一变,使出飞龙旋风刀,剑光环绕,雨水被剑光激得泼洒开来,更添威势,埋身扑向严昭畴。这三兄弟以这人最为出言不逊,无论小小生死如何,都得先杀这贱人。
严昭畴见沈雅言周身剑光盘旋,若是被他逼近,还不得被绞成肉酱?当即倒转七星步,忽左忽右连退七步。这步法虽妙,在沈雅言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也不理会他忽左忽右,三步直踏进中宫。严昭畴踩到第七步上,沈雅言已当面撞来,这七步不仅白走,更被逼得闪退不能,忙挥剑抵挡。双剑一碰,严昭畴几乎把持不住,眼看要被卷入剑光,严烜城护弟心切,双手持剑,也不管怎么破那剑光,莽刺便是,严旭亭怕大哥有失,也挥刀直劈。
砰砰砰,连着两剑一刀,这才阻住沈雅言剑势。沈雅言左手一掌劈向严昭畴胸口,严昭畴举臂遮挡,向后跃开,啪的一下,手臂隐隐作疼。虽然这一掌真力不足,沈雅言也讶异严昭畴功力深厚,竟没骨折,随即一个鸳鸯脚正中严烜城大腿,倒转剑柄撞向严旭亭脸上,打落两颗牙齿。
他正要追击,杜吟松抢上,狼牙棒自背后扫来,沈雅言矮身避开,见地上落着柄长枪,顺手抄起,回身砸在杜吟松身上,枪杆不堪重力断折。杜吟松身子一簸,狼牙棒自下扫起,险些砸中正要进逼的沈雅言。
杜吟松身法或许不算快,但绝对不慢,进击时或有窒碍,但防守绝对足够,围攻四人中就以此人武功最高,只要除掉这人,三名黄口小儿性命不过随手拿捏。沈雅言心念把定,乘胜追击,双手握剑运起三清无上心法,脚踏罡步,巨阙剑法劈中杜吟松背部,太虚砍穿厚甲,入肉虽然不深,巨力仍将杜吟松打得腰身一弯。
避开杜吟松再次还击,第三下重击将对手打得趴卧在地,杜吟松咳出血来,沈雅言正要一剑贯穿他厚甲,严昭畴缓过气来,三兄弟刀剑齐上,沈雅言暴喝一声,剑光飞起,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转眼八剑、十六剑,正是大方无隅。
六十四道剑光闪烁飞舞,令人眼缭乱,严家兄弟知道强悍,三人同使华山三锋名式中的“东峰朝阳”,刀光剑影交错纷乱,火星四溅。严旭亭功力最低,右肩、左臂、右胯各中一剑,严烜城腰间透甲负伤,唯有严昭畴全身而退。
沈雅言气喘吁吁,暴怒之下连续将三清无上心法催至顶峰,气力不济,要不以这一剑之威,当初楚夫人与傅狼烟尚且被打败,何况这三兄弟?
严昭畴见机不可失,喊道:“大哥,用阴阳刀剑势!”
阴阳刀剑势是华山绝学之一的合击功夫,一刀一剑,一阴一阳,相互配合。严烜城以剑代刀,趁沈雅言气力不济,与严昭畴同时上前,两人默契无间,刀退剑进,剑刺刀扫,虽是两人使招,却如一人刀剑合使,佐以掌打、拳击、足踢、脚踹,又有掩护,又有合击,沈雅言被逼得不住后退。
方架过严烜城长剑,大腿忽地一痛,已中了严昭畴一剑,沈雅言怒从心起,踏前一步,右手持剑架开严烜城掩护,左拳挥出,严昭畴举臂格挡,被他连桥打入,脸上中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沈雅言屈膝撞他小腹,严昭畴举肘再挡,岂知沈雅言这记“蛇摆尾”乃是一招两变,第一下膝击无论中与不中,小腿顺势前踢,正中严昭畴大腿,只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沈雅言正要取他性命,严烜城挥剑砍来,严旭亭挺刀赶上,两人联手,使的仍是阴阳刀剑势,只是这回却是严烜城用剑,严旭亭用刀,沈雅言见识过这合招厉害,只能撤剑守御。
严家三兄弟都没想到他们会有用到这套武功的一天,并不是因为这套武功有多么惊人或禁忌。诚然,阴阳刀剑势是华山绝学之一,自有其威力,但无论阳刀阴剑其中一门要精通都得费十几年钻研不可,学了其中一种便不会再去学另一种,然而费这么大心力,若没另一人配合,也就是套不入流的武学。
所以严昭畴与严旭亭从没想过要练这套功夫,因为他们从不认为会有与兄弟联手抗敌的一天,即便遇到强敌也不会将自己性命交给兄弟。但严烜城想练,他觉得与兄弟同使一套功夫更添感情,于是严昭畴用剑,他就配合他用刀,严旭亭用刀,他便配合他练剑,他是华山唯一不但精通阴阳刀剑势,而且刀法剑招都能使的人,照两位弟弟的说法,大哥是用两倍心力去练一套无用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