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她妄自菲薄,昌乐伯府在上京这种遍地权贵的地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非要与宫里扯上关系,还是她从皇后那里得了一道赐婚懿旨。
萧承渊气结,都说到这等程度了,她那双眼睛竟然还在眨啊眨的,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简直是在侮辱他。
罢了,萧承渊的呼吸变得凶狠了些。
反正很快便能有结果,总有她醒悟的那日,开口时不免挂了脸:“爱信不信。”
裴时语并非对萧承渊说的完全不上心,他前世能够隐忍数载最后登得大位,绝不会无的放矢,总不至于拿这事戏弄她一个内宅女子。
裴时语趁机道:“妾身并非不信王爷所说,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还请王爷允妾身前去查证一番。”
还蹬鼻子上脸了,她摆明就是不信。
不识好人心。
萧承渊再也没有好声气,满脸不耐烦:“爱去哪去哪。”
反正有云绮跟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让她自己直面残忍的真相更好。
等受够了打击,应当能彻底死心了。
待裴时语离开后,萧承渊交代沐长史,不限制裴时语的活动,她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让云绮跟着。
见沐长史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承渊不自然地轻咳了下:“想来宫里也是乐于见到裴氏在王府里获得如此自在的。”
沐长史却觉得,应该是王爷想要让她过得自在。
不过他不敢挑破,依言下去安排。
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终于来到九月十九那日,已是午后,裴时语盯着漏钟,半个时辰之内胡大夫若是不能回来,她只能自己单独去大相国寺了。
“王妃,胡大夫回来了!”春晓的声音打断了裴时语的思绪。
裴时语起身,果然见胡元走来。
原来,春晓这两日一直在王府门口观望,一见到胡元,立即将人请到裴时语面前。
胡元本就是想挣裴时语的钱才跟来王府的,加之这几日遇见了些奇奇怪怪的事,见了些奇奇怪怪的人,自然乐意替她出力,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回到这里。
听说要随她外出给人看病,胡元想也不想便答应。
等沐长史和萧承渊汇报完对胡元的考验情况,再去请胡元时,人已经随裴时语外出了。
萧承渊:“……”
她动作倒是挺快。
萧承渊挥退沐长史:“随她去吧。”
裴时语到达大相国寺时,裴老夫人早已抵达,且已经做完法事。
往年裴时语这日都会随老夫人一起来,她知晓老夫人的习惯,轻车熟路找到了老夫人歇息的禅房。
裴老夫人显然没有料到裴时语今日回过来,见到裴时语,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那长满皱纹的脸上才绽出由衷的笑容:“囡囡,你怎么来了。”
裴时语方才已打量一圈四周,今日陪老夫人前来的,只有余嬷嬷。
她不愿怀疑余嬷嬷,但在查清祖母中毒一事的缘由前,还得小心些。
裴时语如未出阁时私下里那般,亲昵地搂住老夫人:“我想祖母了,想和祖母说说话。”
裴老夫人心里欢喜,孙女这是想和自己说私房话了,她吩咐余嬷嬷带着春晓和云绮留下,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
“让祖母看看你。”老夫人让她站在自己身前,上上下下打量她。
确定她没有瘦,气色也很好,老夫人笑眯眯地开口:“王爷待囡囡好不好?”
裴时语觉得祖母哪里都好,就是动不动就提萧承渊,生怕自己和萧承渊相处得不好。
她自然是不能让祖母担心的,昧着良心又将萧承渊夸了一遍,因为不太从心的缘故,言语间或有不连贯之处,夸着夸着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耳热。
这副模样落在老夫人眼里便是另外一种情态,她是过来人,也曾度过甜蜜的新婚期,以为孙女这是害羞的。
裴老夫人握着裴时语的手,不住道好:“如此,祖母也能安心了。”
两人聊了会家常,裴时语想起今日的来意,实话实说道:“祖母,孙女今日前来还有另外的目的,那日安大夫替您看诊之后来王府找到了我,说您中了毒,孙女不知谁在害您,今日是带了大夫来的,如今人在禅院外等候。”
闻言,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凝住,几个呼吸之后,才又重新恢复笑容:“那安大夫看错了吧,我一个孤寡老妇,谁会害我,囡囡别担心,再有经验的大夫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祖母这是旧疾了,祖母心里清楚得很,不用看大夫。”
“祖母。”裴时语觉得祖母这态度有些奇怪,哪有人听说自己中毒后无动于衷的,她哀求道:“左右大夫我也带来了,您就让他瞧瞧,孙女也好安心。”
“囡囡。”老夫人收起笑容,认真地看向裴时语,“祖母知晓你是好心,是怕祖母受苦。可是囡囡,祖母一大把年纪了,满身病痛,腿脚不便,日日汤药不断,祖母早就受不住了。
退一万步说祖母真的中毒了,解一次毒无异于伤筋动骨一场,祖母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害怕。临到头了,祖母想体体面面的,行吗?”
裴时语听懂了老人的意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原来这些年她老人家表现出的那些云淡风轻都是假的,她过得这样辛苦。
“可是祖母……”话未说完,泪珠子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闷在心里的话连不成句子,“孙女,孙女……”
您若是走了,孙女该怎么办?
“好孩子。”老人浑浊的眸子里也雾蒙蒙的,将裴时语搂在怀里,苍老的声音也在颤抖,“祖母没事,再活个几年没问题的,祖母还想抱上囡囡的孩子呢。”
裴时语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