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
富家翁大惊失色,观察到周围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扯住少年就匆匆离去。
少年没有反抗,他从没有见过叔父这般慌张过,老实了许多。
叔侄二人快步行进,越走越快,不久便远离浙江边。
看着行人渐稀,富家翁脸色这才有所好转,边行边对侄子严肃警告。
“在外不要乱说话,你那句话被人听去,告发抓到后要夷三族!”
少年意外,站住脚,富家翁手上再如何用力也拉不动了。
少年虽少,齐地已无人能挡也。
“竖子!还不快走!站这做甚!”
富家翁气急,却又无可奈何,他已不是少年对手了。
右手空空,左手中只拿了半个劣玉绿手镯,这就是他的全部收获了。
一人美丽至极,艳丽不输女人,时不时握拳堵嘴,轻咳一下,紧了紧身上衣裳,瘦弱之躯让人怀疑是女子扮男,惹人生怜。
他将助他的叔父,取秦而代之!复楚!称王!
两人自路途走有千米,见一小食肆,正搭在道路边。
咬着牙,壮着胆,正要跟在车队后面做足谦卑样子。
项梁变色。
而王翦,不过是秦将最耀眼的那个而已。
“嬴政这条秦狗所到之处,没有敢反者。我们若是举兵造反,殷通就会把我们抓了送给嬴政。那些往日对秦王不满的人,面见秦王的时候,恨不得把头扎在地里。”
见张良神情冰冷,毫无言语之意,叹口气,自顾自往下言说。
桌案边有树,树干上栓有劣马。
壮汉,一嗓子喊出。
项梁一脸苦涩,略微矮身,双手撑在侄子肩膀上,额头抵在侄子额头上。
壮汉翻身上马,策马驱到项羽身边。
若不是项羽执意要看一眼始皇帝车队,这最后一支商队早该在三日前离去。
彼时项燕集万千荣誉于一身,王心民心巫心于一体,正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势,心,力都处在最巅峰。
大侄子这个问题,不需要动脑子。
“因为再不走,项氏一族就亡了。”
等侄子长大了,秦王也该死了。
说着话,木讷书生就加快了脚步。
商队为首之人是个壮汉,正焦躁不安来回踱步。听到马蹄声立刻神色紧张,双目警惕非常地看向来源。
郡守殷通迎接始皇帝,毕恭毕敬,神情有畏。
一共四张桌案,没有一张空的,每张桌案皆坐了人,或三或五。
木讷书生并不答话,蹲下身子捡起一串钱,平平无奇的脸上笑开了。
待见到是项梁,项羽两叔侄,握住腰间刀把的手才松开。
他眉若剑,眼若星,每个眸子中的两个瞳孔都异常深邃。
若女扮男装者,张嘴却是清清楚楚的男声,冷冷开口,言辞如刀,
“不,我们要去的是深山老林。”
到时候,天生重瞳,可王天下!
“站够了?可走?”
分封功臣,立于四方,以要天下归顺。
“没有为什么。”
项梁陪着侄子站了一会,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侄子,怕失了侄子的锐气,折了侄子的进王之心。
少年正色问桓楚。
一盏茶功夫,有食客开始离去。
他已知悉东海郡郡守之死,心间正在后悔,不该放项氏一族离去。
他不能接受他所崇拜的叔父,对项氏一族的仇人如此畏惧,哪怕那是全天下的王。
他在会稽郡时,没少见殷通和叔父,楚叔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桓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向来不怎么参与这种事,他在行的是打打杀杀,不是动脑子。
“子房何以对我敌意如此大邪?陈平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子房的事,相反,我应是帮了子房大忙才对。
“陈兄不冷乎?”
“此人不是和我项氏一族关系密切……”
生平第一次,殷通觉得会稽郡和东海郡,离得太近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
少年昂然道:
“他有何惧哉!”
这样的人,怎么不令人畏惧呢?
项梁膝下无子,项羽之父随项燕战死沙场。
项梁一脸冷漠。
陈平笑笑,便进了旁边楚馆的门,去翻找是否有秦军搜刮后的残留首饰留下。
尸体早就被秦军堆放在一起,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若是不做处理,就会发生瘟疫。
食肆虽小,桌案却大,露天桌案皆是能做八人的大桌,这是典型的楚风,以大为美。
“此事,不好。
天下人何人不畏秦王邪?
陈平站住脚,叹了一口气。
项羽随着车队缓步行进,看着好好的项氏一族尽做贱商打扮,背离会稽,不禁心生愤懑之情。
可他这个亲眼见到秦虎吃其父,灭其家的楚牛,怎么能不怕呢?怕到死啊!
“叔父,我们项氏一族,抓到之后不就是要被夷三族嘛?我们不就是要反秦还楚,取代秦王而代之乎?羽哪里说的不对乎?”
会稽郡郡治,会稽县。
一入兰陵县,却是更加冷。
“这不是安全了,逗逗大侄子。”
“他们就是会这样做。”
少年明悟了,略有兴奋。
县城门口。
他的叔父,自然便是项梁。
质赵弃子,归秦称王,任贤取士,十年内灭掉东方六国,一统天下开创华夏未有之大基业。
这间在道边开了两年的食肆就这么荒凉着,再也没人经营。没多久,桌椅板凳就都被收走了,也不知道是被何人所拿。
少年转首。
说到此处,陈平停下不言,看张良表情,似想要张良捧个场,问一句“那又如何”,或者“那又怎样”。
再能领军,比得过阿父嘛?阿父都打不过,遑论我呢?
项梁内心自嘲。
叔侄二人一路策马,又行五六里,入得密林空地,见一商队停靠在此。
往日尽是靡靡之音的楚馆,在那一日收集了足够尖叫与哀嚎后,便再没有了动静,死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