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秋对他的脾性可谓也知晓八九,何况珍嫔是他的女儿,她与珍嫔也打过不少交道,是个恪守本份不争不抢的知事人。
因而,她用余光撇了王公公一眼,王公公马上站出来道,“不知宋大人有何事要禀?如若不急,待发完了榜后再说也不迟。”
说完,他别有深意的剜了宋贤一眼,似在威胁什么。
宋贤丝毫不惧,敢谏直言,“方才宣的榜中似乎漏了一位贡士。”
漏了一位?
在场朝臣们听了他的话面带讶色,很是诧异。
诧异归诧异,对宋贤这“敢于直言”的本色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他也真是敢说!
“呵,若杂家记得不错,宋大人并非阅卷官员之一,亦非监考官员之一,你既没有参与,又如何知道漏与不漏?”王公公言语犀利,字句逼人,“宋大人这般无凭无据张口就来,怕是不妥。”
“妥与不妥,待太后娘娘看过这个便知晓了。”说完,宋贤正肃的从怀里拿出一方卷子,恭敬上递。
王公公顿时变色,气极发笑,“呵呵,宋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这榜都揭了你又从哪儿变出的一张卷子?”
宋贤不理会他,径直向萧若秋禀报,“此卷乃参与殿试的孟会元所作,只是,这卷子最后因何由没有被阅卷官们审核被遗漏在太和殿中就不得而知了。”
王公公正欲反驳却又被他抢白。
“开宝六年,翰林学士李仿知贡举,主持在东京贡院进行的全国会试。经过各场会试,共录取进士、各科及第者三十八人。其中有二人在召对时因“材质最陋,对问失次“而被黜落。落第进士徐士廉击登闻鼓,控告李仿“用情取舍“,要求殿试,以求公道。宋太祖下诏从落第者中选出一百九十五人和已中的三十六人,在讲武殿进行复试,由宋太祖亲自主持,结果又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而原录取的人中又有十人人落选。张榜后,朝野大哗,李仿降职。”说到这,宋贤神情恭正的朝先帝遗像拱手拜道,“徐士廉击登闻鼓,控告李仿尚能换太祖一个亲自主持的公道,臣今为参与殿试却因阅卷官疏忽而错漏的孟洵求个公道莫非太后娘娘都不允?那天下学子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这世道公允又何在?!”
一番话金声玉振、振聋发聩,引来朝中诸臣肃然起敬。
“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还参与殿试的贡生一个公道!”
“……”
那些大呼“莫让天下读书人心寒”的声音在殿内遍响起,站在新进士队伍里的郑清亦毫不犹豫的加入进去。
王公公气的后槽牙都要咬掉了,这个冥顽不化的宋贤!死了一个女儿还不够?!莫不是要落得整个宋府抄家斩首才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萧若秋见诸臣纷纷为宋贤出声,知晓今日之事必是要严正过问一番方可平息。
她并非不知道其中隐情,却也知道朝野中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逼不得已过问的地步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这是权衡之术也是驭人之术。
“来人,将孟洵的卷子递上来给本宫看看。”
她既发了话,王公公再想阻拦都没用,只能死死的盯住宋贤不放,宋贤亦无所畏惧的回视他。
玉书上前将宋贤手中的卷子接过,又送往萧若秋那儿。
萧若秋接过卷子,细细审阅起来。
先帝在世时她就经常替他批写折子,这朝中还不知多少军机重事的折子都是经她的手再发下去的,眼下不过一份卷子,优劣次等又如何逃得过她眼睛。
“太后娘娘……”王公公见萧若秋看过卷子后一语不发,仍不死心的劝道,“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