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皇帝又惊又喜,失声喊道:“啊,贤婿!”
龙德殿屋檐上,一个暗探又掏出小册子,急书道:“靖康二年四月二十九,道君皇帝在龙德殿称完颜宗望‘啊,贤婿!’”
另一个暗探蹙眉沉思片刻,一巴掌拍在了书写之人的后脑勺上:“还记个屁,快报司公!”
……
……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夏雷滚滚。
这春夏相交的天气,就如同稚童的脸,说变就变。
赵福金看着御书房外阴沉的天色发愣,心想过几日高宠大婚之时,这天可莫要说变就变,把观礼之人都淋成落汤鸡。
御书房一侧,李邦彦正在伏案狂书,没过多久,便放下手中笔,捏起纸张来吹干墨迹,走到了赵福金身侧:“官家,按您的意思都列好了,臣念与官家听?”
赵福金嗯了一声后,李邦彦念道:“大理王段正严之女段语嫣入开封后,由江宁知府赵明诚之妻李清照陪同,赏开封八景,品十二正店美酒,打马八圈,勾栏听曲,同游诗会。”
“善!”赵福金颔首,又笑问道:“你可知此女为何叫段语嫣?”
李邦彦一愣,心想官家这就有点过分了。
知道辽国诸事,那是宋辽交好百年,来往甚密。
知道大金诸事,那是知己知彼,以求百战不殆。
可大理这种小地方的辛秘之事,为什么也知道?
赵福金一本正经地说道:“大理王段正严他爹,叫段正淳,风流多情,留种无数,段正严随他爹,年少时化名段誉,来中原游历,认识了个姑娘,叫王语嫣……”
“求而不得?”李邦彦觉得,这就合理了。
“谁说人家求而不得?舔了许久,舔到手了!”赵福金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朕最烦这种舔狗,也不知怎么就能火了?”
“啊?”李邦彦心想,一会完事,一定要去翻一翻大理王的记录,他怎么不记得大理王有个王妃叫王语嫣的,再说了,这女儿能跟妈妈同名吗?不冲?
见赵福金不再科普,李邦彦又念道:“西夏太子李仁爱,由礼部尚书唐恪陪同,金国宗室完颜宗宪,由臣陪同,流程是……”
还未来得及继续往下念,就被内侍官打断:“官家,皇城司司公郭京求见,说龙德宫那边有急事。”
“龙德宫?”赵福金秀眉一蹙,心想自己这个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宣!”
片刻后,郭京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官家,完颜宗望去了龙德宫,正在龙德殿与太上皇欢饮。”
赵福金不解:“他怎么会去龙德宫?不对,他怎么能随意入宫?这皇宫禁制是摆设吗?”
见赵福金嗔怒,郭京大气都不敢出。
虽说皇城司不负责皇宫禁制,但是好歹也算个安保部门,要真是问责,也脱不了干系。
李邦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心想张浚这回麻烦大了,于是贴心地给了个背刺:“官家,是张浚张太尉带二太子入宫的。”
……
……
龙德殿内,焚香袅袅,茶香四溢。
偪王在一旁碾茶,道君皇帝则亲自煮水烹茶,完颜宗望则在道君皇帝的指导下,用茶刷清理着茶台茶沫,三人围炉而坐,其乐融融。
“朕是万万没想到,能与二太子同坐饮茶啊。”道君皇帝叹道。
偪王在一旁插话:“爹爹还叫他什么二太子,见外!”
道君皇帝面色一怔,随后讪笑道:“对对对,贤婿,应该称一声贤婿才是。”
完颜宗望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道君皇帝与偪王殿下还是莫要取笑了。”
“怎就当不得?二太子这是瞧不上我那妹妹?”偪王故意使坏。
完颜宗望赶紧解释:“大宋官家有倾国倾城之姿容,又有平定天下之韬略,智慧与美貌并存,仁心与杀伐共舞,此等奇女子,我完颜宗望只敢仰望,不敢亵渎。再说……再说……”
完颜宗望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哀叹一声:“若当年不是先灭辽国,而是先灭了宋,我便不会成亲……”
道君皇帝:……
偪王:……
这对父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心想这完颜宗望是傻还是憨,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见两人不应,完颜宗望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起身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哎呀妈呀,这一激动就说秃噜嘴了。”
道君皇帝抬抬手,示意完颜宗望落座:“懂,都懂,贤婿是想说自己有过婚配,配不上我家福金?”
果然,懂男人的只有男人。
完颜宗望苦笑道:“对,我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害,这不叫个事啊。”偪王把碾好的茶叶盛出来放在道君皇帝身侧,趴在茶案上,身子朝着完颜宗望微微前倾:“你想,我家妹妹,那是大宋官家,官家就得有后宫,后宫里将来也不可能只有你二太子一个对吧,你俩这就算是打平了。”
完颜宗望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偪王那张有些圆润,看起来贱兮兮的脸,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
这说的是人话?
道君皇帝也觉得自己这个憨儿不讲人言,在桌下踹了偪王一脚,示意他赶紧闭嘴吧。
女人吃醋,顶多是扯头发挠脸。
这男人要是吃醋了,可是要血溅五步的。
道君皇帝第一次意识到,自家女儿这终身大事,是个大事啊。
他可不想日后生活在刀光剑影笼罩下的后宫里。
“贤婿莫要听偪王乱讲,这憨儿从小就不会说话,福金是什么心性,我这个当爹的岂能不知,要么孑然一身,要么择一而终,岂会建什么后宫。”道君皇帝讪笑道:“只是,将来你与福金若是成了,只怕……你得入赘。”
“若真能得此青睐……也不是不可以。”完颜宗望低头轻笑:“只怕福金,是瞧不上我的。”
道君皇帝哈哈笑道:“这事,你得听朕的,福金从小就含蓄,喜怒不形于色,你作为男人,脸皮得厚点,说话做事得主动点,如此,好事可成。”
完颜宗望躬身:“受教了!”
三人刚准备以茶代酒,举起茶杯时,龙德殿的殿门推开,内侍官带着几个殿前司禁军走了进来。
三人齐齐一愣,面面相觑后再扭头看向殿外,只见一袭淡青色的长裙摇曳,赵福金已经跨步入殿。
身后,闷雷炸响,一道闪电划破暗沉的天空,大雨倾盆而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