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于延益的野望
阴暗的牢房之中，于延益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怨怼，郁郁之色。
“于师，我来晚了！”
杨清源提着食盒走入了房中。
见到牢狱之中的于延益，杨清源的内心是带着几分自责的。
如果当时他也在京城，或许事情不会这么糟糕。
“哈哈，不晚不晚！来来，快坐！”于延益此刻身无重担，反倒是更显潇洒和自在。
“我来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带酒了吗？！呦，有酒啊！清源果然懂我！”
于延益迫不及待打开了酒坛子的密封，“哎，自从上任武英殿大学士，都不敢好好喝酒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于延益也不例外。
酒就是于延益的爱好之一，于延益当年在翰林院修编之时，就极爱喝酒，后来出任实职之后，职责在身，喝酒的机会也渐渐少了下来。
那以皮啸天的眼光来看，该投靠谁，才能保证自己在未来的皇位更迭之中屹立不倒呢？！
那当然是太子了！
皮啸天虽然是东厂的大档头，但他只是个打手式的人物，标准的武夫，智慧有限得紧，对于政治也谈不上了解。
杨清源点了点头，看来于师在酒之一道之上的造诣，比他想象得还要高，这是他从明珠夫人的青芜院中买的酒菜。
“舒坦了！”
他与曾经的翰林学士青莲剑仙李太白也是酒友。
“皮啸天？！”杨清源知道这个人，原本应该是被归海一刀击杀的龙套。
朱瞻坤得知这个消息要对天长丹动手，这完全在杨清源的意料之中，天长丹对于太宗很重要，但是对于朱瞻坤同样重要。
于延益眼中出现了缅怀之色。
提到太宗，于延益也黯淡了几分。
夺天地之造化，延寿两年。
杨清源自己也是精通丹药医理，自然是知道天长丹是何物。
虽然此地没有阳光，但是杨清源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光明。
所以在太子的许诺之下，皮啸天毫无心理压力地成了太子的人。
当时他就意识到，这其中的理论太过超前了。
“当然，我的考量不仅仅是这些。”于延益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清源，你还记得你写给我的‘民主论’和‘共和书’吗？”
“没错！太宗宾天，并非寿元已尽，天命大限，而是人祸矣。”
前汉昌邑王，继位二十七日，罪过千馀，使人簿责胜，缚嘉系狱。荒淫迷惑，失帝王礼仪，乱汉制度。故大将军霍光废之，改立宣帝。
即便是现在于延益含冤入狱，所有人也都相信他是冤枉的。
不说遗臭万年，但也绝对是毁誉参半。
“当天下百姓当家做主，这件事情，我们做不了，或许千百年后才有人能做成，但是你提出的共和制衡论，却可以更进一步。”
当时太宗已经油尽灯枯，全靠李万二人的药理调和。
“于师以为，这件事还不足以废朱瞻坤吗？！弑父杀弟，这种人也配为君？！”
文明的进程，是一个限制权力的过程。
杨清源有些头疼，这个是关键吗？！现在的关键是，老于伱要被斩首了。
随后曹正淳前往武当求药的消息，便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一路之上众多高手截杀。而这一切也在太子的计划之中，曹正淳、木道人和前往支援的韩苏觅被江湖高手缠住。
太宗考虑得没错，太子朱瞻坤和楚王朱瞻圭都不适合当皇帝，甚至的嫡子就剩下魏王了。
杨清源心神一震，他曾经以夹带私活的方式，写了两篇策论，当时被钱牧谦被痛批了一顿。
而赵不妄也因为母亲身体抱恙回乡探亲，估计半道上会失足落入河中。
“太宗原本是属意魏王继任大统，然当时太宗已然是油尽灯枯，全凭万密斋和李濒湖两大国手吊着一口气。而魏王年纪尚幼，在朝中也没有支持者。故而先太宗想凭借天长丹延寿，来从容布局。”
但朱瞻坤现在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只有冤枉于延益一事。
于延益却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孔圣还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况且每个人都有追求，比如我，就喜欢喝酒。只是穷得叮当响，又有职责在身，所以才喝不了多少。”
既得利益的统治阶层利用手中的权利，逐渐积累资源，致使贫富差距愈发加大，矛盾愈发尖锐，直至不可调和的时，爆发冲突，然后王朝被推翻，一切重新来过。
真正参与此事的赵不妄、皮啸天多半是开不了口了。
杨清源在说话的时候，已经用真元将两人周围罩住，也不担心隔墙有耳。
“贪口腹之欲，我的境界远不能和于师相比！？”
“于师……”
于延益在刑部的天牢之中，在这幽暗无光的地方，喊出了振聋发聩的八个字。
“计划很周密，那废除朱瞻坤的理由呢？！”
太子让人查了太医院的值夜记录，确认了天长丹送达的当晚是太医院丞李濒湖值夜，于是他便提早搜罗了许多少见稀奇的草药。
不管是程青松还是钱牧谦，现在的威望都没法和于延益相比。
皮啸天前日被调入宫中，就失去了消息，下次出现在人们视野里，估计是在宫中某口不知名的枯井里。
杨清源从食盒之中取出了菜肴，席地而坐，周身真元荡漾，牢狱之中的蛇虫鼠蚁如遇天敌。
所以他当年就收起了这个心思，但没想到于延益竟然还记得此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从于延益嘴里说出来和他自己的猜测是不一样的。
若是没有身在帝王家，楚王或许为是像神武军大都督唐圣叹，天策军大都督李承恩那样，督抚一方，为国戍边。
“朱瞻坤要废，但必须名正言顺地废。否则在世人眼中，我们就是董卓、尔朱荣之辈。不仅仅天下人心浮动，北境的燕王也会得到一个起兵清君侧的大义之名，你愿意看见这些吗？！到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你我就是罪人啊！”
果然李濒湖见猎心喜，而这个时候，太子安插在太医院的人赵不妄顺水推舟，提出了提李濒湖值夜。有人能替自己值夜，那就可以安心研究药性了。
不过于延益现在提这个观点，杨清源不明白提到他想说什么。
这样的人要被天子冤杀，百官会如何想？！
谁都有少年张狂，书生意气的时候。
“清源，你听我说！”于延益打断了杨清源的话。
于延益于酒之一道，也有心得，一口就尝出了这酒的来历。
在牢狱之中的这段时间，于延益并没有闲着，他已经将一切都考虑清楚了。
“当时，你们客居于武当的药王孙十常，受先帝之命，秘密炼制了天长丹。”
李濒湖留在太医院的最大原因就是借太医院之力重修《本草》。太子也利用了李濒湖的心理，顺利地让自己的亲信成了当晚值夜的太医。
“左右不过是斩刑。”于延益丝毫不在意，反而继续夹了一口菜肴，细细品味，“还是你小子会享受啊！我当官那么多年，就没吃过几次这样的菜肴。”
他虽然不长于刑侦之道，但是也还原出了太宗驾崩的真相。
要废除朱瞻坤改立新君，只有于延益来做，才能安朝野之心。
“但此事却意外泄露了。”于延益叹了一口气，“东厂厂督曹正淳虽然偶有弄权之举，但他确实是忠于天子的，但是陪同曹正淳一同前往的东厂大档头皮啸天却被朱瞻坤收买。暗中将此事告知了朱瞻坤。”
虽然楚王在漕运之事上做得不地道，但是他确实是个能打仗的皇子，就这样被朱瞻坤冤杀，实在是可惜。
有了这样一个内应，太子自然有办法调包天长丹。
王朝兴衰，其本质不过是某一利益群体被赶下台，换了新的群体上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