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太急急地望向李炎。这个男孩子的军裤全是血迹,面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悬着的心反而松了不少。
这负责打理园的女佣,是何太太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自从少爷小姐们长大,她也得了清闲差事。弄弄草,剪剪树枝,每个月拿的钱不少。
“断骨头了吗?人没打坏吧?”她的语气温和起来,一秒又变成善良的好妈妈。
“安安,出来!”门外,母亲“呯呯”地连敲带捶。她是个大家闺秀,如此放下面子大喊大叫,已经是气到走投无路了。
她回头朝园的侧墙望了望。
“我每次偷偷出去都没碰到过人,就是得当心别掉进墙下的水沟里。”诗安自然是以实话交心。哪里会料到他到了夜里就付诸行动。
出于感激,这等大事还不得积极汇报?
“啊?”何太太来不及多想,抓起墙上的一条皮鞭就急急赶往楼上。
她急急忙忙地赶到侧墙,装成摆弄盆的样子半蹲着。一双浓密睫毛下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每一块墙砖。
“希望没打断。谁让他昨天说话爱答不理的,教训教训才懂礼貌。”
虽然只瞅了个远远的背影,却在何太太面前说得绘声绘色,气得她把女儿狠狠地关了好几天。
一想到这个冒失鬼随时可能落网,头疼感觉就强烈了。
诗安好不容易把李炎沾了血的军服裤子剪开一截。
李炎压制着身心的疼痛,硬是一声不吭地熬到伤口被一块长丝巾重新绑好。
门外发出异响的人就结结实实随着惯性头朝下栽倒在脚边。
偏偏他的嘴还不严,茶余饭后在一堆厨子佣人里传得有模有样了。
短短五个字,他用尽了力气才讲得让她听清。原来,在返回何宅的路上,李炎忍不住顺道走了文墨路,担心林宅会被破坏。
“太太,”女佣清了清嗓子,“快去小姐房里,好像有情况!”
集合的第二轮哨子打破了园暂时的宁静,一声比一声更尖锐。
她又扯出那条小老虎扑蝴蝶的手帕,按压住伤口止血。看着那双白嫩柔软的玉手变得血迹斑斑,李炎心里很暖,也很愧疚。
“里边.没子弹.”他忍住疼痛,勉强地笑了笑,扯得嘴角都发白。
一看军服和枪支样式,就明白是来自自己叔叔的军营。
之前的外伤和内伤严重拖累了速度,手脚也不如昔日的一半灵活。伤了膝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伤口看着大,却不很深。子弹擦破了皮,血肉模糊吓人,伤势算不得特别棘手。
脚跟刚站稳,那门就沉闷地响了一下,好像有重物撞上来了。
那个地方堆了些种过夏季玫瑰的空盆。昨天中午李炎还特地问过,若是踩着盆往外爬,会不会遇到守门的。
离开时意外在路口碰见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以后不能再这样,这一回就算了。”母女二人又闲聊了一会。何太太问了诗安最近在房里看了什么书,做的什么刺绣,练的什么乐器。
李炎悄悄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房里,果然摆着一把西洋小提琴,一块绣好的丝巾,三幅书法和一幅山水画。桌上还有五六本整整齐齐的书。
对比起来,林觅的房里只摆了些梳妆打扮的东西和大大小小的玩具。林太太从不逼迫她苦练本领。
何小姐的日常可真累啊!自己居然不替人家考虑,才来了两日就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