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0226【舅舅，快降了罢！】
大旱之后，必有大寒。
今年夏季北地四路的一场大旱，让今年冬天格外寒冷。
也正是因为如此，北地河流尽数被冻结。
对高托山来说，算是无数个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
河面厚实的冰层，让大军如履平地，轻松过河，大大缩短了时间。
十一月二十八日。
在天寒地冻的河北走了十几天，高托山终于来到了德州境内，再往南走五十余里，便彻底进入济南府地界。
这一路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哉。
每日清晨，都有不少士兵再也醒不来，化作冰雕，长眠于此。
刘锜冷着脸，爆喝一声：“跪地受降，缴械不杀！”
这些命令，此前早已商讨推演了无数遍，该如何行军，怎么打，粮草辎重如何供应，打下之后该做什么，所有将领都烂熟于心。
不多时，五百骑兵携着滚滚烟尘，疾驰而来。
唯一不变的，是横在她双腿之上的斩马刀。
认出刘锜后，众人不由松了口气。
后来孙志痊愈后，重新接手了鹞子，但这时临淄和益都已被韩桢经营的如同铁桶，同时进行了一次严打，将泼皮、帮派以及探子全部清理了一遍。
这倒不是客套话，而是先前刘锜与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所以，他给刘锜等人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天而已。
什么是不费吹灰之力？
名不正，言不顺，则军民之心不安。
安排好事宜后，李黑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问道：“韩桢如何了，可有消息？”
大夫说他现在年轻力壮，可能还感受不深，但步入中年，体力衰退后，就有的受了。
“命魏大，领临淄军营两千步卒奇袭长山、邹平二县，务必在八日内拿下，切断济水水路。”
这是肝脏受创的表现。
轰！
钉有马蹄铁的战马奔驰在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十万残军，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一家六口，其乐融融。
眼见城门被打开，刘锜身后的骑兵们不由面色怪异。
城楼之上，一名差役壮着胆子，磕磕巴巴地高声问道。
一进县衙大门，就看到大堂内端坐的谢鼎。
这封讨伐檄文一写，他谢家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孙志面色凝重道：“此次西军精锐尽出，杨惟忠、韩世忠、王渊、张俊等悍将皆在其中，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刘锜大手一挥儿，不再理会城楼上啰里啰唆的差役，架马冲入县城之中。
高托山用嘶哑的嗓音高喊，激动的神情，让脸上皮开肉绽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开战了。
黄凯抱拳应道，而后调转马头，带领两百骑兵前去接手城门。
守城的差役，早早地便听到战马奔腾中，吓得他们赶忙关上城门，放下千斤闸。
“这……”
若是谢鼎知晓他现在的想法，只怕要气的大骂一句，孽畜！
身为衙内，却没有丝毫架子，为人又豪爽。
难得见到刘锜吃瘪，身后的骑兵小队一个个俱都憋着笑。
这就是！
“进城！”
黑漆山纹甲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阵阵寒光。
三个月的时间，让李黑虎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
刘锜如实答道：“舅舅若让俺说，那必是十成。但两军对垒，波诡云橘，变数万千，所以在没打之前，永远是五五之数。”
寅先生继续说道：“如今，西军的动向已不是秘密。安德与高唐频繁有粮草辎重调动，明摆着是要兵分两路，一上一下夹击。禹城临近高唐，临邑紧挨安德，西军一至，这两处县城必将首当其冲。正巧让张迪残部和高托山，替我等打头阵。哪怕他们挡不住，将近二十万战俘，也够西军后勤喝一壶的了。”
刘锜面色无奈，服软道：“舅舅莫怪，柱儿给您赔个不是。”
李黑虎点了点头，止住了这个话题，吩咐道：“即刻起，整军备战！”
然而刘锜愣是只用了一天，便在傍晚之前，赶到千乘县。
黑山寨的鹞子们，一直是孙志在负责和培养。
益都距离千乘，可比临淄远了近一倍的路程。
谢鼎也知道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火气，沉声问道：“韩桢这是准备举反旗了？”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历城郡，府衙之中，李黑虎正在与一众当家商议高托山之事。
寒风呼啸，吹得刘锜脸颊一阵生疼，但他的心中却无比炙热。
此时此刻，有些人甚至已经忘了为何要来济南府，只是跟在大部队中，机械的迈着步伐。
北方暴动之初，形势一片大好。
谢鼎伸手道：“讨伐檄文何在，呈上来与吾一观。”
很快，刚刚才关闭的城门，又再次被打开。
陈都头咽了口唾沫，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刘锜。
唯有淄川繁华一些，但也远比不上益都。
若非手下机警，立刻将其护送回黑山寨，只怕再拖上一阵子，那就没救了。
不出意外，李黑虎会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关隘要地，给些米粮军械。
并不疼，可稍微烤一烤火，便痒的抓心挠肝，让他恨不得拿刀削去脸上的皮肉。
刘锜应道。
甚至都不需要强攻，只需拿出府衙的凭证，便能轻松诈开城门，大摇大摆的进城。
骑兵，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
“咦？这不是小衙内么？”
刘锜率领五百骑兵，轻装上阵，一人四马，直奔千乘而去。
除开激励士气，震慑敌军之外，更重要的是减轻后勤压力，战俘也是人，总不能让他们吃草罢？
若是一直饿着肚子，战俘们定然闹事，甚至引发兵变。
经过两三个月的修养，他终于痊愈了。
闻言，陈都头赶忙打眼看去，只见为首的骑兵越看越面熟，岂不就是小衙内嘛。
身后静悄悄的，只有冻硬的积雪被踩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刘锜随口答道：“上次不是说了么，出了趟远门。”
后面的皂吏也忙不迭的扔掉手中佩刀，跪地受降。
架马来到城池下，刘锜将顿项拉开，露出真容，呵斥道：“莫要啰嗦，速速打开城门！”
说话的人是孙志。
哪怕是金人这等蛮夷伐宋，也知道找一个借口，更何况煌煌中华。
谢鼎一阵默然。
寅先生摇头失笑道：“张迪全盛时，麾下二十余万，都被刘光世击溃斩杀，如今这十二万残部，能挡住十万西军？”
唏律律！
刘锜一勒马缰，疾驰的战马立刻放缓脚步，稳稳地停在陈都头等人面前。
他家中原本良田上百亩，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殷实之家。
只待休整几日后，战事便会开启。
“命武保领兵一千，两日内拿下临朐。”
李黑虎拍板道：“既如此，我便遣人通知高托山，让他驻扎临邑。”
哗啦！
众人齐齐应道。
事实上，青州境内的千乘、博兴以及临朐三县，很早之前韩桢就可以拿下了。
交代一句后，刘锜翻身下马，带领一队骑兵大步踏进县衙。
高托山点了点头。
如今别说安插探子了，但凡有可疑人物出现在两县境内，立刻会被捉拿。
……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衙役，隔着一段距离认出了刘锜。
因此，对赵宋朝廷恨之入骨。
按理说，无调令军队不得入城，哪怕靠近城郭十里之地，都需提前申报。
刘锜点了点头，语气郑重道：“舅舅，俺非痴儿，是非黑白分得清。”
“没错！”
一边说着，还一边吩咐同僚将城门打开。
“李黑虎并非蠢货，咱们这把刀，主动送上门，递到他手里，他没理由不用。”高托山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
那伤口，是冻疮撕裂后溃烂所致。
然而很快，情势便急转直下，张迪身死，张万仙伏诛，高托山如丧家之犬，其他小规模的起义，也接连被各路禁军镇压。
刘锜双目如刀，语气森然道：“三息之后再不降，杀无赦！”
只是相比以前，此刻的孙志面色有些蜡黄，眉宇间有一团散不去的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