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被迫,她都和好姐妹的丈夫上了床……这让辛桐作为女儿心情复杂。
“妈妈不敢跟你说就是怕看到你现在这个表情……”刘佩佩说着说着,克制不住地低低抽泣,“这么多年也够我慢慢去想当时的事了,但怎么想都是我太没用,是我对不起安凤姐。”她缓了口气,哽咽地说,“可你是我女儿,我不想让你觉得妈妈让你丢脸……我已经够让你丢人了,妈妈都知道。”
她们曾在这间屋子发生过无数次争吵,但没一次像眼下这般鲜血淋漓。
“妈,这十几年你知道我最怨恨你什么吗?”辛桐深深吸气,擦去眼角稀薄的泪。“我怨你不是说你当小三。你是我妈,你生我、养我,你做什么我都得护着你……我最怨你的是你从来不跟我说心里话。我不知道你跟谁去吃饭,又为什么会酒气熏天地半夜回家;我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对你好不好,反正他们不是叔叔就是伯伯……我这么多年认了多少个叔叔伯伯了?现在我爸的事也这样,你还是不说!妈,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我的错,如果我——”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很不容易。”辛桐打断她的话。“但我真的、真的很生气,又生气又难受。我知道我不该生你的气,但还是忍不住要对你撒气——我不喜欢我这样,我也想活泼点、任性点,跟其他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样会撒娇、要人疼,可我没法子……”
她顿了下,喘了口气说:“妈,如果你不跟我说,我这辈子都得堵着这口气,因为我连个死掉的寄托都没有!可我有父亲,不是吗?虽然他死了,是个杀人犯!但是他是我爸,那些外头的叔叔伯伯都不是……你知道吗,小时候每到家长会我都希望我爸能突然出现,我不是说死人复活,我就想要那么个存在,然后我就一直等……我都等到现在了,别再让我等下去。”
十多年……辛桐怨她怨了十多年,也把自己困住了十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小孩儿,心口无助的愤怒需要落脚,而这个着陆点除了母亲,没法降落在其他人身上。
所以她爱她,也怨她。
“妈妈怕你难受。”刘佩佩轻声说,每句话都哆哆嗦嗦地在牙齿间打颤。“刚开始觉得我一定能把你养好,不辜负你爸的嘱托……他总说我们家女儿特漂亮,随我,将来一定有出息。他还说要给你建个有秋千的花园……但后来发现根本不行,别说其它的,我连你人都养不活……所以现在我就希望你好好的,凡是别的小孩有的,你也能有一份。”
那个每逢夏天就往她的鬓发别茉莉花的男人已经走了。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得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刘佩佩就是个又蠢又美的女人,这一辈子对不起太多的人。
她对不起亡夫,对不起女儿,对不起沈安凤这个好姐妹,对不起照拂她的老萧,也对不起傅云洲。
如果她能更勇敢一点,没有一时鬼迷心窍答应委身傅常修,也不会有后来沈安凤捉奸在床,一夕之间被姐妹和丈夫双双背叛。沈安凤如果没有疯,傅云洲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若非要要怨,也只能怨人在风中,悲欢离合,都由不得我说。
辛桐咬牙,嘴边的话徘徊几圈最终还是长吁一口气,“算了,习惯了。”她就知道会很狼狈,她总是那么狼狈。
刘佩佩抽着纸巾哭,辛桐垂着头愣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刘佩佩似是缓过了气,她抽过桌上的木箱,打开往外拿东西。
“这个是小凤姐送你的礼物。”她说着,拿出旧旗袍和头面,推到辛桐跟前。
“你爸出事的时候典当了很多东西,房子、车、家具……”她轻声道。“你满月的金首饰也没留下,但留下了这个,后来不管有多困难我都没把这套东西卖了。”
辛桐接过一看,发现这严格来说不算旗袍,而是裙褂。黑底刺绣金银线,鹤穗图案,是民国用作嫁衣的。配的头面已不齐全,零零散散地包在一起。
“然后这是你爸留给你的,”刘佩佩说着,翻出另一个方盒打开。“在他出事之前也不晓得去哪里求来的,说能护住你,这也没当掉。”
盒内拿麻色棉布垫着一个黑玉镯,雕成一条衔住尾巴的蛇的形状,栩栩如生。
是那条蛇。
原来它说“我是一个男人送给你的礼物”,那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辛淮飞……是父亲在努力庇佑女儿,让她能一次次活下去!
辛桐接过玉镯,将它套上手腕。
尺寸刚好。
天色逐渐暗哑,辛桐俯身环住母亲道别。她带着父亲的礼物和母亲完整的诉说离开,心口终于有了那么点微弱的支撑。
辛桐站在楼道给徐优白发了一条消息,她说:你告诉傅云洲,糟蹋我可以,但别动我妈,不然到时候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发完这条消息,她瞧见母亲微信转了几百给她。
“晚上好好吃饭。”刘佩佩这样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