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正值上弦月夜,雪落纷飞,更衬得月色清冷无比。此刻宫城已下钥,城外的热闹也渐渐散去。这深宫中万籁俱寂,唯有一抹小小身影矫健如飞,在鳞次栉比的殿顶之间穿梭自如,如离弦之箭迅猛,又如点水蜻蜓轻盈,快得叫人瞧不清是人是鬼。
那身影在一座极辉煌的宫殿前停住,脚尖一点,便翻身飞入宫中。借着月色,只见那宫门前挂着的牌匾上,似有着“长乐宫”三个字。
那宫殿里的灯火仍亮,只听“啪啦”一声,正殿内传来一道清脆的瓷杯碎裂声。
“废物!”
一道暴怒的女声响彻宫苑,随即便传来打耳光的声响与女子的哭饶声。
长乐宫正殿内,一个眉目娇艳而气势凌厉的女人正气得浑身发抖,身子微微弓起。夜深人已静,她却仍着一身海棠色如意纹刺五凤的皇后常服,满头珠翠夺目,显得雍容华贵至极。只是此刻她一双细长美目眼神阴冷,盛满了毒怨,许久才斜眼,狠狠剜了一眼地上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翠枝,勾唇冷笑一声,又将目光不屑地移开,这才慵懒出声:“道春,住手。”
宫外,那个黑影正伏身趴在正殿殿顶之上,轻手轻脚地将一块瓦片取下,向下探目窥听。
打人的大宫女立刻停手,翠枝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哭得口齿不清:“奴、奴婢……不是故……故意的……求、求皇后……皇后娘娘……饶恕……呜呜呜……”
海微听了,瞳仁一翻,咯咯冷笑:“呵!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有脸要本宫宽恕?本宫若是饶了你这个办事不利的废物,那本宫威名何在?!”
道春忙奉上一盏新茶上前:“娘娘喝口茶润润吧,这等贱婢不足娘娘动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海微伸手接过茶杯,才啜了一口,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又将茶盏砰地一下重重砸在桌上,一双画得精致的黛眉高高挑起,朱唇咬紧,面上再次阴冷起来。热茶四溅,将道春吓了一小跳,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可是这茶……味道不对?”
“这碧螺春虽是极品,也不过是寻常茶种罢了,这下又叫本宫想起皇上常年赐云霞宫那贱人奚丹独产的纳般花茶!这茶本就不易得,况且以奚丹与孟国的路程,哪怕是快马加鞭来回也需半个月,皇上对那贱人用的心思,可当真是叫本宫恨极!
“本宫碍着皇上的面子,只好言好语派人去请,这贱.人倒不知好歹起来,三推四阻地就是不来!还有她宫里的下人也是愈发狗仗人势,竟然一见本宫宫里的人便避而远之,害得本宫只能派这些新入宫还面生的废物去!尤其是那个娜依罕,呵!一个异教的乌合之众也敢对本宫口出狂言,怕不是觉得这些年自己的手下还没死够?!真真是当本宫好欺负了!”
说着,海微美目一眯,又偏头斜视那地上的翠枝,眸中恨意喷薄欲出,皆射向被无辜拿来撒气的翠枝。
“道春,本宫不想再见到这个碍眼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是。”道春跟在皇后身旁多年,对处理不中用的宫人这种事早已得心应手,招呼了几个宫人便一同将哭饶的翠枝扭送了出去。
海微出够了气,便身子一软靠在了石榴红绣芙蓉软枕上,闭目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又一边自言自语道:“哼……皇上,臣妾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这十三年来臣妾都没能弄死她,还眼睁睁瞧着她把孩子生下养大,是臣妾下手软了,也算她命大。不过既然皇上你对臣妾一向无情,那就也别怪臣妾对她无义了——这次臣妾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这个命!”
说着,她睁开眼,直起身得意地冷哼一声,便又唤道:“来人!”
“娘娘,奴才在。”侯在外头的大太监常寿闻声应道:“娘娘有何吩咐?”
“派家奴传话给本宫父亲,请他明日下朝后来长乐宫一趟,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奴才这就去。”
似是胸中激怒缓解,海微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傲慢做派,身子也放松了。她慵懒地倚在软枕上,从头上拔下一支红玉翡翠凤凰钗,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沿着那质地珠圆玉润的钗身抚摸,随即阴恻恻地勾唇一笑:“昭妃,这一次,本宫看你母子三人还能往哪儿逃!”
至此,殿顶上偷听的黑影没有犹豫,轻手轻脚地将瓦片置回原处放好,紧接着身形敏捷一闪,再一次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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