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苏和许锦在晚自习下课后，一起去学校的便利店买了一份水煮萝卜。
雨还在下，他们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上，分享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煮萝卜。关东煮的汤汁是用骨头熬的，很香很浓郁，花白滚烫的汤和软糯的萝卜煮在一起，把夜晚的寒冷与漆黑都驱散了。
白萝卜很烫，许锦小口小口地咬着，时不时轻轻吹一下。姜苏摘下了被水汽铺满的金边眼睛，侧着身将指尖搭在许锦身后的椅背上，就这么带着笑意看他。
许锦喝着热乎乎的汤，没有注意到姜苏的姿态与他十分亲密，是一个不容他人侵犯的、占有的姿态。
之前许锦还在读高一的时候，是会去上晚自习的。九点钟的课一下，每次回到家，外婆都会给他煮夜宵。带着热意的白雾与香味从厨房传到大门口，许锦换鞋进去的时候就能闻到。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深夜吃过一顿暖和的夜宵了。
“再尝一口吧。”许锦把最后一块萝卜用签子扎起来，递到姜苏面前。他的眼眸实在漂亮，映照着雨滴下的粼粼灯光，又亮又好看。
姜苏却一把扣住了许锦的手腕。他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许锦，握着他的手，一口一口缓慢咬去了那块萝卜。
许锦呼吸一时错乱，却不敢乱动，怕签子扎到姜苏。姜苏离他离得太近了，不像是要吃掉的那块萝卜，更像是要上前亲吻他。
“好吃。”姜苏伸出指尖，擦去许锦唇角的汤渍。他明显看到许锦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心情一下愉悦了起来，低下身替许锦扣好校服外套。
许锦从长椅上下来，脸颊擦过姜苏的手指。他把喝完汤的纸碗丢进了垃圾桶，抬起头时姜苏已经打起了伞，在雨幕与屋檐的交界处等着他：“宝宝。”
许锦和姜苏一起走进了满天的大雨里，赶夜里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姜苏牵紧了他的手，雨声哗啦啦的，把世界都隔绝在了一把黑伞下，光线投不进来，里面只有他和许锦。
＊＊
许锦也许是雨天在课桌上睡觉，不小心着了凉，加上最近状态也不好，当晚凌晨就发起了高烧。他在睡梦中好难受，一点力气都没有，起身也起不来。
直到外婆早上来叫他起床吃饭，才发现许锦烧到了三十九度。
外婆慌慌张张地去叫外公，带上老花镜给许锦找出几盒退烧药。许锦吃完药只觉得想吐，一点早饭都吃不下去。
“小锦啊。”外婆抱紧了他，说，“我的小宝贝，怎么最近总是生病呀。吃了药就睡一觉吧，外婆已经跟你老师打电话啦，先不要去学校了。”
“外婆……”许锦浑身发热，声音嘶哑地喊她，“你不用担心我，我睡一觉就没事情了。”
外婆看见许锦生病，心里难受极了。老人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半晌才给他掖好了被子：“好好睡一觉吧，小锦，醒来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许锦在高热中睡着了。他在并不安稳的睡眠中想，没有去学校，姜苏肯定在担心他。
许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隐约感觉中途有人进了他的房间，就着温水喂了他两粒药。那个人的身上好像带着一点大雨的湿气，但并不重，带着一点泥土和草木的味道，很好闻。
许锦的头上被放了一块沾了水的毛巾，凉爽的感觉让他好受了很多。随后他被进来的人轻轻抱住，熟悉却又无法分辨的声音说：“小锦。”
那个人好温柔，好像一直坐在他身侧，捏着他滚烫的手，等毛巾热了就又换了一块。
那个人叹息道：“眼角都烧热了，鼻子也红彤彤的，应该很难受吧。别怕、别怕……小锦，会好起来的。”
许锦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可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意识昏昏沉沉地拽着他。他好像清醒，又好像昏迷。
应该是在做梦吧，他经常要做梦。
许锦在热意中模糊地想，这是这个月以来，他做过的唯一一个好梦了。
晚上七点的时候，许锦终于从高烧中挣扎了出来。他醒过来，刚走到房间门口，外公就听到了动静，在客厅大喊：“老婆子，小锦醒来啦。”
外婆闻言，急忙从厨房出来，仰着头问二楼的许锦：“小锦还难不难受呀？你都一天没吃饭啦，可急死外婆了！”
许锦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刚褪烧的脸红扑扑的。他从楼梯上下来，眼睛眨了眨，跟外婆说：“想吃红油小馄饨。”
“外婆给你做！”老太太一听许锦想吃东西了，高兴地笑起来，“小锦，你哥哥今天正好路过春闫，过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礼物。”
外婆不让许锦和傅家的人有过多接触，但傅常桓不一样。傅常桓虽然是她的亲孙子，可长到二十多岁，却被傅家人管束着，没有与她见过几面，老太太心中说不惦记是假的。
况且孩子始终是孩子，不应该为了大人们的事情坏了情分。
所以当傅常桓带着陆家的大公子来访时，老太太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又高兴地将他们请了进来。
许锦听到却一愣：“哥哥来了？”
“是呀。”外婆笑着说，“你那时候还在发烧，整个人睡死过去了。常桓那孩子看起来急坏了，要上去看看你。看过之后，下午还带你外公去看腿了，找私人专家开了几贴膏药，你外公说一贴上去呀，确实就好多啦。”
“那他现在在哪里？”许锦问，“哥哥不留下来吃饭吗？”
“他一个小时之前才走。”外婆说，“他在临水还有工作没处理，匆匆赶回去了。”
许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原来是哥哥。
许锦喝了两口外婆递过来的热水，心里也跟着热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又高兴地想，他没有做梦，是哥哥一直在照顾发烧的他。
也许因为是哥哥，才会对他那么温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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