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气晴朗了几天,春闫迎来了今年的最后一场雷阵雨。
许锦双手枕在物理练习册上,半个脑袋掩在了书和手臂间,从乌色的发中露出紧闭的眉眼。他睡着了,清秀漂亮的眉微蹙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许锦做了一个梦。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梦到酒吧的晚上。那个陌生男人的脸在梦里逐渐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身体第一次被侵犯和破开的痛楚,双腿间全是粘液和血。
婊子、骚货、长逼的怪物。
男人的音色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一会儿是成熟的低音,一会儿又是清冷的质问。许锦恍惚间梦见姜苏,姜苏发现了他被强奸,他好生气。
“好漂亮的逼,吃过多少男人的鸡巴了?”
“好骚啊,活该被人强奸。”
“奶子里有水吗?小锦怀起孩子来,奶水肯定会很多的吧。”
“把鸡巴全都吃下去,对,再深一点。小锦最爱吃了。”
“宝宝,你被男人干得很爽吧?逼口又流水了,啧。”
不同的羞辱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许锦只觉得恐惧和害怕,几乎要接近窒息。他甚至不知道这是男人说过的话,还是他自己的臆想。他不敢回忆,太痛苦了、太痛苦了,想一想都要发抖。
可男人的音色,和最喜欢他的姜苏混在了一起,阴狠又扭曲地辱骂他:“婊子!”
许锦猛然惊醒。
教室外被乌云笼罩,暴雨从天空中倾盆而下,室内的白炽灯明晃晃地落在课桌上。这是下午的一节自习课,周围除了雨声,就是笔尖在纸业上摩擦的窸窣声。
许锦看到了胳膊下压着的物理练习册。上面的墨水被他流下的泪水打湿,水痕泅开了一片。
旁边的同桌也在睡觉,微胖的男生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来,看上去睡得很香。
许锦醒了许久的神,才默不作声地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笔。他低下头,想专注一点写题,可手指却在不停地发颤。
好痛苦啊。
许锦低下头,终于听到下课铃响了。
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下重了起来,教室里不再死气沉沉,大家快活而热闹地讲着小话,睡死的同桌也醒了神,去上厕所了。
许锦听到周围一瞬间起来的喧闹声,终于有了一点自己身处人间的实在感。他无意识地翻着眼前的物理练习册,手边却响起一声瓷杯与桌木的碰撞声,一杯热牛奶杯放到了许锦的书桌上。
“你脸色好差。”姜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侧。他眼眸柔和地看着许锦,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发:“喝一点牛奶吧,会舒服一点。”
“姜苏。”
牛奶被捧在手心,温热的触感提醒着许锦,那个残忍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可外面的雨好大,天色好黑,他看着姜苏,像什么找不到家的小动物,小声又不断地重复叫他:“姜苏。”
“怎么哭了。”姜苏把他眼角的泪擦掉,说,“宝宝。”
“做噩梦了。”许锦终于回过了神。他下意识地去碰姜苏的手,下一刻就被这人紧紧握住:“现在缓过来了。”
“梦里都是假的。”姜苏说,“喝点牛奶吧,宝宝。你中午吃得少,这么吃东西很伤胃。”
“嗯。”许锦低下头,慢慢把杯子里的牛奶喝了干净。从那件事之后,他闻到一点腥味儿就抑制不住地想吐。可姜苏递过来的牛奶从来都没有腥味,只有浓郁的奶香。
“好多了。”许锦一双略带着一点水痕的眼尾发红,天生温润的眉目认真看着姜苏时,显得孤注一掷又破碎,谁都要为那一点乌黑色的眼眸动容。
许锦好相信他。
姜苏把玻璃杯收回去,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迅速吻了一下许锦。
许锦微微张大了双眸,耳根立即就红了。
姜苏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同桌却在这时跑了回来。他看着座位上的两人,笑嘻嘻地和姜苏打招呼:“学委来找班长吗?上次月考的成绩刚刚出啦,我们班长又是第一名。”
姜苏冷淡的眼里带了一点笑,看向许锦:“班长好厉害。”
同桌把打印好的排名表递过来,许锦愣了一下,看向紧跟在后面的姜苏的名字:“差一分。”
“小锦物理要好一点。”姜苏摸了一下许锦的头。
“哎呀。”同桌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反正每次年排第一都是你们两个轮流坐嘛,还谦虚什么呢。”
许锦终于笑了笑。他看向姜苏,说:“我之后想留在学校上晚自习了。之前晚上要照顾外婆,最近外公的腿脚好了很多,不要我来照顾了。”
春闫一中对于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有优待,许锦这样乖巧又优秀的学生就算不愿意去,学校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和你一起上自习。”姜苏说,“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把下午最后的日光全部淹没,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着大地,哪里都是漆黑或惨白的。许锦看着眼前的姜苏,眼眸被白炽灯晃了晃,可他还是一眨不眨。
“天气好冷。”许锦在课桌与木椅的遮掩下与姜苏牵手。他的眼里带着一点明朗通透的光,好像终于从绝境中挣扎着探出了身来,“晚上下课了,能和我一起去买一份关东煮吗?我好想吃里面热乎乎的白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