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果然一起去了超市，又买了很多巧克力回来。
大多数时候李念只能回家过个夜，时不时还得外宿几天。这个散步计划只能阮雨一个人来实行。他听李念的话，没有硬撑着走完，不会逼自己去人群密集的地方。超市确实很难适应，但实际上喷泉才是真正的难关。
喷泉在一个小花园里，跟李念一起出门那次天色已经昏暗，周围没什么人。这几天他都是下午出来，不少居民带着小朋友在这里玩耍。可爱的孩子，无知的孩子，脆弱的孩子，无忧无虑地嬉戏，总能让阮雨感到一阵心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孩子们吸引，怕他们跌倒，怕他们受伤，怕他们难过，听到哭声更是会手脚僵硬。他转身往回走，打定主意暂时放弃这一关卡，下次晚点出门。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一直都是这样的，小孩儿总能让他神经紧绷，焦虑水平直线上升。在尚且“健康”的时候就这样了。
没走几步，一只毛绒绒的爪子踩在了他的脚背上。阮雨一怔，抬眼看到一只黑色的大狗。
“毛毛，回来，不许没礼貌。”
狗狗冲他摇着伞一样的尾巴，没有退后。
牵着绳子的女士冲他微笑，带着温和的歉意，“不好意思，我家毛毛平常不这样的。它太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了。”
“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
毛毛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蓬松油亮的毛发，结实匀亭的骨肉，温和柔亮的眼睛，高大的个子一点也不显凶，只让人觉得可爱可亲。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呼呼扇起风来。
和一人一狗告别，阮雨突然不想换时间了。温暖舒适的下午，孩子们游戏的时间，合该是会碰到好事的。
毛毛散步的时段基本固定，只是因为路线偶尔的变化，经过小花园的时间或早或晚。阮雨稍微提前一点出发，在那儿等一会儿，总是能碰见它。渐渐地，孩童玩闹的声音融入背景，不再总是牵动他的神经。接着走到岗亭，没什么挑战性。然后走天桥过马路，去超市买一盒巧克力。他试了几次，顺利完成。
李念终于又有了一个下午的空闲。他笑着听阮雨讲述这段“冒险之旅”，坐在长椅上一起等待那只“黑色的棉花糖一样的大狗”。毛毛踏着慢悠悠的步子，坚定地冲着他们走来。女主人笑着挥手，“小雨！小念！”
“张姨。”李念熟稔地招呼，双手捧着狗脸肆意揉搓。“毛毛，好久不见。”毛毛“呼呼”喷气，甩着尾巴，肉眼可见的兴奋。
阮雨愣了一会儿，开始笑，“亏我跟你显摆了这么久，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张姨笑着接话，“多少年的邻居了，我是看着小念长大的，小念又是看着毛毛长大的。”
李念转过头，满脸阳光灿烂，“我们这儿就只有张姨养伯恩山，也只有她能养得这么好。”
陪毛毛多玩儿了一会儿，两人慢慢往超市走，李念直奔糖果区，阮雨拉住他，“家里的糖够多了。”
“那买点儿什么？”
他们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买，空手出了超市，在返程路上头碰头笑了半天。一进房门，没来得及换鞋，李念就拉住阮雨，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阮雨拍他的背，“怎么了？”
李念不说话。
阮雨继续拍着，断断续续地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姨说毛毛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原来是喜欢我身上你的味道。”
紧贴着的胸膛起伏，鼻息喷在他的颈侧，带着努力控制的颤抖，“对不起，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不要道歉，”阮雨的声音柔软而模糊，“你想说的话我就愿意听。”
“我刚上初中没多久就认识毛毛了，它现在、现在已经是只老狗狗了。”李念漏出一声抽泣，“这个品种……寿命不长。”
阮雨规律地拍着李念的背心，“以后有机会我们就去陪它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