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灯出门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正是地铁内最空旷的时间段。
他再三强调不让傅初霁跟着一起去律所,独自坐下后就开始沉浸在游戏里无法自拔。
等到地铁快到达目的地时,他玩得有些累了,突然注意到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一直在用手机摄像头对准他的脸部。
受到父亲私底下一直在保护他个人隐私的影响,阮灯从小就对镜头非常敏感,任何可能涉及到偷拍的行为都会令他浑身不适。
他几乎是下意识皱起眉来,眼神上下打量对面的中年男人。
不成想这个面部肌肤黄里透黑、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突然放下手机,对他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呲开的嘴角内是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再加上这个男人佝偻着背,衣着破烂,整体形象令人感到生理不适。
阮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鼻尖嗅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酒臭味,他起身躲开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另一张与之相仿的熟悉面孔,可惜回忆太模糊,根本来不及捕捉。
他赶紧甩甩脑袋,只当自己遇到个神经病,跑到好几节之外的车厢去了。
榕北实力最雄厚的律所坐落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写字楼内,隔了两条街就是万星娱乐的大楼。
当初阮栩谦为了谈下这家律所的长期合作,没少费心思,如今两家依旧保持着亲密的合作关系。
阮灯本想就财产转让的咨询问题速战速决,可惜因为怀孕的原因脚步慢了些,两位空闲的律师为了节约时间,便先和万星旗下的艺人商讨互联网维权的事情。
阮灯的屁股刚沾到会客厅的沙发,突然又迅速抬了起来:“钱宽?你怎么在这里?”
不远处,褪去狗仔打扮的钱宽改头换面,穿上板正西装和锃亮皮鞋,在一众商务人士里倒还真有几分正经样,但他骨子里的小家子气质却很难改变。
当初因为偷拍事件,钱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阮灯的脸划伤后又被傅初霁揍得只剩半条命,这还是两人自那件事后第一次碰面。
“小少爷?呦,今儿可真是巧了,我可得好好儿看看我这脏手有没有给您留疤。”钱宽也有些意外,他顺手打发掉同行人员,流里流气地向阮灯走来。
阮灯皱着眉,没有理会他猥琐的话题:“你是不是又找人偷拍我了?”
“什么偷拍?我早就不干那行了。”钱宽顺势双手抱肩,冷笑着自嘲,“你小妈……哦不,你老公当初把我打了个半死,我出院后就直接把我在狗仔圈的路堵死了,我的脸都丢尽了,哪能再敢偷拍你啊?”
阮灯出于良好的教养,没有直接送给钱宽“活该”二字。
他含糊地点点头,本就和钱宽没什么可聊的,刚要准备侧身离开,钱宽突然对着他身后毕恭毕敬地鞠躬,唤道:“石总。”
阮灯回过头去,今天第二个不想见的人出现了——石松川的父亲,石君翔,同时也是与万星保持多年竞争关系的SY娱乐公司的创始人。
阮灯略带警惕地退到一旁,打算趁人不注意溜之大吉。
既然钱宽尊称一声石总,那他现在必定是在SY娱乐谋职,这俩人狼狈为奸,凑到一块准没好事。
“哎呦,这不是小灯吗?”石君翔开口拦住阮灯去路,他是演员转行幕后,早些年在影视剧里净演些坏人,他最擅长的演技就是皮笑肉不笑,只有嘴角向上吊着,一双泛着精光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你可是大稀客,阮老头和初霁可是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天藏着不让见人呢。”
阮灯深吸一口气,也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石叔叔好。”
“我?我可一点儿都不好,到手的漂亮儿媳妇还能让他们家小妈给半路叼走了,这可真是你们阮家一桩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美事。你说对不对啊,小钱。”
石君翔虽说是对阮灯恶语相向,却面朝钱宽搭话,两张一唱一和的贼脸相视而笑,笑里尽是人性最底层的阴险。
周围散落的几个商务人士看似是在随意交谈,实际上整个会客厅的杂音已经小了许多,大家都在竖着耳朵观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阮灯本想客客气气地打完招呼就走人,难得出门一趟,就亲身经历这一出阴阳怪气的演出,一股无名邪火从他的小腹“蹭”的一下就窜到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