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没多久就来了,顾云裴上了车,他一手拿着手机查看信息,另一手不时伸进口袋里捏一捏那个圆头圆脑的小物件,没两下就被他捂热了。车在别墅前停下,回到房间,他把小物件拿出来,放在书桌的沙漏上,那是一只黄澄澄的小鸭子,和大叔那只完全一样,头盔上印的字也一样,因为下边有个圆形的底座和绑带,放得不是很平衡,顾云裴将之拆下放进抽屉,这次小黄鸭可以平平稳稳地停在沙漏上了。
他无声笑了笑,虽然知道大叔大概率不会回,但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大叔,我到家了。”
短暂的寒假很快过去,学生们纷纷回到学校上学。邓程俊觉得顾云裴最近有点奇怪,这几天天气算是很热的,尤其是下午,更不要说体育课上又跑又跳,又要打球的。
但顾云裴全程都穿着他那件咖色毛衣,完全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还很宝贝一般,喝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水洒到衣服上。邓程俊仔细观察一番,也没看出是什么几万一件的高订啊,倒像是普普通通几十块就能买到的那种。
“裴哥,你最近穿衣风格怎么怪怪的?”下了体育课,邓程俊满头大汗地抱着篮球同顾云裴向教室走。他凑近了看,更是发现顾云裴毛衣的针孔比较疏,不像是平时穿的毛衣的那种精细细密密的针孔。
“我就喜欢样的。”顾云裴用纸巾随意擦了把颈上的汗,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他团巴团巴把纸巾扔进去。
邓程俊不知为何凭空在他的话里听出了得意,他不理解顾云裴都热成这样了,为啥还要坚持穿,“就算你觉得再好看,也不能天天穿啊?”
“我没有天天穿。”说完,顾云裴仰头把大半瓶水咕咚咕咚喝完。
“嘿,你还不承认?”邓程俊掰着手指数了数,“至少都有四五天了吧。”
“不一样,我大前天穿的是蓝色的,前天穿的是黑色的,昨天穿的是白色的,今天穿的是咖啡色,明天我要穿的是浅黄色的……”顾云裴扯了扯唇角,如数家珍。
“砰——”的一声,邓程俊手里的篮球掉到地上,他震惊地瞪大眼睛,“操,不是吧,裴哥你怎么想的,同一件毛衣,你还买了这么多种颜色?”
“其实款式也是不一样的。”要是以往顾云裴早就不耐烦了,但今天却十分罕见地和邓程俊解释这么多。
邓程俊:“……”
抱歉,以他的直男思维,还真没发现衣服有什么细微不同。
“突然有点理解我妈妈问我爸哪支口红颜色更好看时,我爸一脸无奈的表情了……”邓程俊摇了摇头,不明白顾云裴怎么突然就对毛衣魔怔了。
顾云裴没告诉邓程俊毛衣都是大叔织的,尽管是他死缠烂打缠着大叔给他织了这么多件,但想到大叔除了家人和自己外就给他一个人织过,他就忍不住暗暗开心。
“对了,裴哥,我那个在A.E公司上班的表哥你认识吧?他上次来我家找我,要回去时刚好遇见骑车来的大叔了,那时你还没来……”
邓程俊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却被顾云裴打断,“快点说正事。”
“啊,就是我表哥之前经常去镇中心那个健身房健身,之前教他的那位健身教练突然跑掉了,你猜猜是什么原因?”关键时刻,邓程俊还卖了个关子。
“你再啰嗦半句,就别怪我打你。”听了大半天都没听到重点,顾云裴之前的好耐性早已消失殆尽,瞳孔深处燃烧着怒意。
感受到顾云裴的死亡注视,邓程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语言组织能力太差有什么办法,“听我哥说,那个健身教练卷了大叔的钱跑掉了,具体的我哥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有十多万呢,那时他还纳闷怎么突然换了个新教练,然后大叔就去健身房找人了……”
“十多万?”想到大叔平时连买块小蛋糕都要犹豫半天,顾云裴的脸完全黑沉下来,煞神一般周身散发着让人发怵的强大气场,他低下头,眼里甚至掠过杀意。
那健身教练和大叔到底是什么关系?大叔怎么会借那么多钱给他?至于那个教练,收了大叔的钱就立刻跑路,既然他那么想要钱,到时就让他进到牢里,一辈子衣食无忧,一辈子都不用再为钱担心……
周五下午,鹿鸣花两块钱买了袋生菜种子,还买了串冰糖葫芦,他和摊主要了个塑料袋将之挂在车头上骑着车回家。回到家他进到洗手间,把昨天太困来不及洗的衣服给洗了,正准备拿到阳台上去晾晒时,铁门突然被敲响。他先是开了木门,再把铁门打开,却是看到顾云裴。
今天是周五,不需要上课,而顾云裴会来找他,估计是有题目要问他,鹿鸣开了门侧身让他进来,“一放学就来了?”
“嗯,大叔,上次让你来看我们的球赛,你怎么没来?”周三下午是他们学校和另一所隔壁镇的高中打球赛,他早早就和鹿鸣说了,还再三请他来看,却没想到鹿鸣根本没来。
“你不是天天叫我大叔吗?你们小年青打球,我一个大叔去看不是怪怪的?”其实他早就和顾云裴说了不会去,周三中午还给发了短信,不过估摸着这小孩挺生气的,两天都没搭理他,没回过他一条信息。
这次顾云裴只问了两道题,鹿鸣见他没有别的要问就把洗好的衣服再次拧了拧,晾到阳台上,回来见顾云裴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他抱盆子的手不禁紧了紧,“怎么了?”
“大叔,今天我可以留下来吃饭吗?”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向傍晚六点,顾云裴朝鹿鸣眨了眨眼睛。
鹿鸣很快把盆子在洗手间放好出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心情很好地弯着眼睛笑,“今天我请你出去吃。”
之前补课补得晚了,他还在顾云裴家里蹭过饭,顾云裴还和邓程俊请他出去吃过,而顾云裴过来次次吃的都是他做的家常菜,他还一次都没请他出去吃过饭。
“大叔,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见鹿鸣坐下,顾云裴把椅子拉过去,和鹿鸣面对面坐着,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仰着头认真看着鹿鸣,唇角有着淡淡笑意。
“嗯,有件很奇怪的事,前几天警察打电话给我,说是一年前骗我钱的那人被捉了,那人招供后我的钱也回来了……”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当初那个骗他说父亲得了绝症卷走他十一万存款的健身教练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了,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回来小镇,刚从客运站上下车就被收到消息的警察捉捕归案。那健身教练还不怎么花钱,并陆续在这一年以同一个理由骗了其他人很多钱,鹿鸣之前就报过警,教练被捉捕之后,那十一万很快也转回到他的账户。
他是真的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的钱竟然还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大叔会突然说请我吃饭。”
这件事是顾云裴一手促成的,他早已知道,甚至当初邓程俊告诉他大叔被骗钱后,他心里就隐隐感觉到不对,立即让人把鹿鸣和那位教练的事查了个底朝天,大叔和那教练倒是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是见了几次面,他却也因此知道了大叔的性取向。
“对,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小气,有好事了才请吃饭,走吧,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鹿鸣拿起钥匙,已经走到门边,他把钥匙装进兜里,打开门的那刻,门外的天光给他周身渡了层暖绒绒的光晕,他静静站着朝顾云裴笑。
“大叔,外面的都你没有你做的好吃,我想吃你做的。”顾云裴连忙跟了上去,外面还有点冷,他顺手把挂在门边的大叔的外套给拿了。
“真不去餐厅吃?这次不去,下次可轻易没这样的好事了哦。”鹿鸣笑着接过顾云裴递来的外套,边走边穿。
“不去,大叔,上次你做的那个蒜蓉粉丝虾挺好吃的,今天我们吃那个好不好?”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一群追逐打闹的孩童的笑声渐渐盖过了他们的说话声。
开学之后,邓程俊就恢复了补课,因为邓程俊的家恰好在鹿鸣和顾云裴家较中间的位置,补课的地点也就和以前一样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