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这天银行里排队的人由窗口向外延伸到门外,像一条长长的尾巴。鹿鸣昨天工资到了账,今天他就来银行准备给父母转一笔钱,他前面还有七八个人才能排进银行的门,门外冷风呼啸,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半个小时后,总算是轮到鹿鸣。
“你准备转多少钱?”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来,扶了扶黑框眼镜问。
鹿鸣想起上次他和母亲视频,他妈正在吃饭,他爸和他弟争着抢桌上的红烧肉,他妈碗里却只舀了一点寡淡的炒豆。
他妈妈从小就偏心他弟弟,对弟弟是有求必应,对他却常常是破口大骂,好吃的好玩的他妈都只给弟弟。明明他比弟弟高,却反而要穿弟弟的旧衣服,可是想到上次他妈默默吃着清汤寡水的豌豆一声不坑,原本只想转五千的他默默在心里的天平再加了块砝码,他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往前一递,“麻烦帮我转六千,谢谢你。”
从银行出来,鹿鸣再次穷得叮当响,他动作敏捷地跨上二八大杠,骑行在因天寒地冻而行人稀少的路上。
快回到家时,却看到穿着军绿色夹克和浅灰色羊羔绒长裤的顾云裴正蹲在他的小菜地旁边,正用一根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泥土。
像是听到老古董“咣当咣当”的杂音,顾云裴扔了木棍,幽黑狭长的凤眼闪着一线亮光,他快速跳起身,顺便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大叔,你回来了。”
“不是,今天不是不用补课吗?天这么冷,你在这等多久了?你怎么傻乎乎在这里等啊,不会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吗?”
顾云裴一周有两天不用上课,今天恰好是周六,是这周第一个不用上课的日子。
鹿鸣实在不理解顾云裴的脑残行为,他急急下了车,还有一小段距离,他把车往前推,在靠墙处停下,然后抱住车座用力往后一拉,自行车就给停稳了。
“不冷,我也刚来不久。”顾云裴撒了个谎,随后问:“大叔,你这是去哪了吗?”
顾云裴看着鹿鸣穿着格外正式的浅灰色西装,刚刚鹿鸣回来时他就注意到了,此时鹿鸣背对着他弯腰停车,流畅顺滑的西裤包裹着他一双纤细长腿,看得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又禁不住被深深吸引。
平顺的布料在臀部猛然收紧,饱满挺翘的臀瓣被西裤给勒得紧紧的,圆润柔软的臀肉看起来弹性十足,顾云裴甚至能看到大叔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内裤边缘的勾痕。
“刚从银行回来。”鹿鸣没有注意到身后炙热如岩浆的目光,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向门口走去,“对了,顾同学,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顾云裴的目光隐晦地随着大叔移动而移动。
不知道被那样一双长腿缠到腰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他是不是疯了?他刚刚竟然想把大叔狠狠压到身下,大手死死抱住大叔柔嫩丰腴的臀瓣肆意揉捏……
“顾同学,你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鹿鸣大半天也不见顾云裴进屋,疑惑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吗?竟然喜欢站在外面吹冷风?
鹿鸣怕顾云裴冻傻了,进屋就火急火燎去给他泡茶,因为天气冷,他就没有放菊花,泡的是红枣枸杞玫瑰茶,顾云裴像影子一样一直缀在鹿鸣身后,鹿鸣去哪他就去哪。
“大叔,每次看你喝这些茶,都感觉你像是要退休了。”顾云裴很快又跟着大叔到了白色小色圆桌边坐下。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喝的时候却很满足,不时还会嚼吞几颗小枸杞,“大叔,这次怎么改放玫瑰了?”
“菊花性寒,天冷最好少喝点。”鹿鸣喝了点热茶,这个时候终于有时间把围巾摘了把外套脱了,然后将之挂到门口的落地衣架上。
顾云裴说他是来问问题的,鹿鸣带着他在书桌前坐下,耐心给他讲解。二十分钟后题目都讲完了,鹿鸣起身去洗手间,顾云裴也站起来透过窗户看风景。
回头时视线一转,刚好看到几卷码在塑料袋里的毛线,旁边放着几根长长的不锈钢棒针,毛线有好几种颜色,上面那几捆颜色都很漂亮,分别是咖色、米驼色、藏蓝色、卡其色和纯白色。
“大叔,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等鹿鸣出来,顾云裴向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毛线。
“织毛衣的。”鹿鸣走回到书桌前,把尺子和修正液插进笔筒放好。
“大叔你还会织毛衣?这些我可以看看吗?”看到鹿鸣点头后,顾云裴拿起毛线和棒针比划了几下。
“嗯,会织一点,你随便看。”鹿鸣十分谦虚。
“大叔,你身上这件不会就是你自己织的吧?”回来鹿鸣就把他最贵的西装给脱了,上衣换成了日常穿的白色高领毛衣。
“嗯。”鹿鸣顺便把旁边的书架给理了理,把前几天拿出来翻看的书按原位置放回书架上。
“大叔,我还从没看过别人织毛衣,你可以随便织几针给我看一下吗?”
鹿鸣不知道顾云裴怎么突然就对毛衣来了兴趣,所幸这些毛线是他最近买回来的,原本就是打算天冷来织几件毛衣穿,这样就可以省下一笔买衣服的钱,他走到床边坐下,点点头,“可以。”
顾云裴和他一起坐在床上,看着鹿鸣因常年拿粉笔而微微起了薄茧的修长手指在毛线间灵活穿梭,棒针轻车熟路地牵引着彩线来回推动,顾云裴越凑越近,由衷赞叹道:“大叔你真厉害,竟然还会织毛衣。”
卡其色的毛线团被鹿鸣放在他和顾云裴中间,他扯了下线,眼看着线团向外一滚就要跳到床下,鹿鸣连忙出手捞回,顺势把线团往后挪了挪,“小时候家里穷,就什么都会一点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很小就学会了换灯泡,还向隔壁王阿伯学过修自行车,后来他还学会修一些小家电,电风扇、录音机、热水壶什么的。
他帮人种过地,替人照看过小孩,甚至在小学时就学会了做冰糖葫芦、花生糖,周六日他就会抱着个小竹筐和一个稻草杆去市场上卖。竹筐里放着他妈种的胡萝卜,稻草杆上扎着他自己做的冰糖葫芦,另一个透明盒子里则整齐码放着他做的花生糖。
那时别人看他还是个上小学的孩子,有些人可怜他,就会来找他多买几根红萝卜,或是买点糖什么的。
“你父母真是一点都不负责。”和鹿鸣相处久了,一点点探悉他的过去,顾云裴早已对他那对吸血父母没有一丁点好感。
鹿鸣什么也没说,两根银针快速穿来绕去,卡其色毛线很快就织成一块长方形织料,顾云裴看见地上掉了一小根原本粘在线团上的碎毛线,他右手挨着鹿鸣腿侧蹲下身,把地上的黑色毛线给捡起扔了。
“大叔,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
“不是。”鹿鸣想不也想。
“那是什么?”顾云裴俊美容颜一下沉了下来,幽暗的瞳孔像高速旋转的黑潭,紧紧盯着大叔那张漂亮白皙的脸。
“你是我学生。”差点就穿错了,鹿鸣用食指压了下棒针,把针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