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程俊和顾云裴同班，下课刚好瞧见他同桌不在，立即凑过去嬉皮笑脸道：“裴哥，你知道吧，我老爸说我成绩差，严重偏科，给我找了个补习老师，结果他原本请的老师说是妻子怀二胎了要照顾，结果没想到啊，你猜最后来的老师是谁？”
顾云裴明显不感兴趣，慢慢悠悠地转着一支黑色钢笔，撩了撩眼皮，“我怎么会知道？”
“是大叔！给我补课的是大叔！”邓程俊看顾云裴果然猜不到，更加激动。
顾云裴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抹清瘦高挑的身影，那身影很快就蒙上一层悲戚可怜值得同情的白雾，但他又想应该不会这么巧，于是不确定地问，“哪个大叔？”
“还有哪个大叔，就是骑老古董的那位啊。”邓程俊用力拍了拍大腿，“哈哈，世界真小，大叔上课可好了，我看几遍答案都看不明白的题，他一讲我立即就明白了。”
顾云裴心里一动，他把钢笔插进笔筒里，“你什么时候补课？”
“周六日啊。”邓程俊翘着二郎腿，右手中指曲起一下下点着膝盖。
“噢，下午补？几点到几点？”顾云裴侧头看他，漆黑眉宇微微挑起，深不见底的凤目闪着幽幽一点黑曜石的光。
“对啊，下午二点到五点。”邓程俊见顾云裴的同桌回来了，他拍了下顾云裴的肩膀，示意要回去了，起身给那人让位置。
周六下午，风撩过草坪把如茵绿草压得弯了腰，邓程俊家里的管家原本正在二楼客厅收拾房间，然后他接到门卫的内线，说是顾少爷前来拜访，管家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和自家少爷说了声，就下楼出去接人。
顾云裴提着一盆珍贵的兰花前来，正在补课的邓程俊也来到一楼客厅，顾云裴正把兰花交给管家，“王姨喜欢兰花，这是我爷爷前段时间寻来的，说是要留着送给王姨。”
“送给我妈？谢谢、谢谢，不过你来就来，干嘛还带这么份大礼啊。”邓程俊从小受就妈妈耳濡目染，自然一下就认出顾云裴带来的那盆兰花有多贵重。
“不过我妈住祖宅那边比较多，比较少来这边。”邓程俊疑惑地刮了刮鼻尖，心想这个情况顾云裴应该知道啊，但他转念又想可能是顾云裴不想弄得太正式，加上身为他好朋友的自己又常住这边，邓程俊也就没有多想，“我晚上就把兰花给我妈送过去，你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不用了，晚上我还有事。”
管家小心翼翼把兰花抱走，邓程俊和顾云裴一起上楼，邓程俊边走边说，“对了，你来得真是不巧，恰好大叔给我补课呢，欸，我不能陪你玩了。”
邓程俊离开时没有关书房门，在里边的鹿鸣也听到外面的情况，等人进来时他站起身，邓程俊就给两人做介绍，“大叔，这是我朋友顾云裴，裴哥，这位是我补习老师，你可以叫他鹿老师。”
“嗯，鹿大叔。”顾云裴在鹿鸣身边站定，一米九的身高颇有压迫感，他眼角带笑，正垂眸看着鹿鸣资料上一手刚劲潇洒笔锋凌厉的字。
去给顾云裴搬椅子的邓程俊忍不住背过身去发出低低的笑，鹿鸣则幽幽地看了顾云裴一眼。
“大叔，你看我朋友都过来了，你可以让我陪他玩半小时的游戏吗？”邓程俊一屁股在位置坐下，看着桌上厚厚的资料就一阵头疼。
“不行。”鹿鸣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十分果断地拒绝。
“大叔，求你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来了我总不能冷落他吧？”邓程俊可怜巴巴地哀求。
“我这里有多复印的几张卷子，既然他是你同学，你又怕他无聊，要不就让他做做卷子？既不浪费时间，又能稳定基础。”说完，鹿鸣从文件夹最底部抽出两张试卷。
“哇，大叔，你真是魔鬼，哼，折磨我一个人还不罢休，还想拉我朋友下水。”邓程俊哀号。
“我看你不是想招待我，而是想玩游戏吧？”顾云裴面无表情地戳穿他。
邓程俊一个人所占位置极大，教科书、书包、游戏机、平板就占据一半桌面，顾云裴把椅子从邓程俊旁边挪到鹿鸣另一侧，邓程俊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他解释：“方便我看教材。”
鹿鸣不太习惯顾云裴坐自己右边，对方似乎坐得有些近了，他握笔时手臂有时会撞到顾云裴，他不得不把文件夹收好压在教材下面来节省空间，人也坐得笔管条直，尽量少碰触到对方。
“鹿老师，你的笔记本可以借我看一下吗？”在鹿鸣给五分钟邓程俊做题的情况下，顾云裴向鹿鸣指了指左上方的一本黑色皮质笔记本。
鹿鸣心想这个时候怎么又肯叫老师了？
他点了点头，把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递给顾云裴。
顾云裴认真翻看，等邓程俊终于做完了题，他语调平静地看向邓程俊，“你还在学高一的知识？”
邓程俊和顾云裴都是高二生，而且他们这学期的课程也基本讲完了，听到顾云裴的揶揄，邓程俊老脸一红，“哼，你想嘲笑我基础差？这是复习，是复习！你懂不懂？大叔说了，只有打好坚实的基础，一步一个脚印，成绩才有可能突飞猛进。”
“哦，我看你要打基础，估计得从初中学起。”顾云裴右手从大叔笔走龙蛇的字迹轻轻划过，毫不客气道。
“哼，看到没，这道题我一下就做出来了，谁说要从初中补起？”
鹿鸣正低头看邓程俊的答案，他用铅笔在空白处补了大半答案，竟是颇为认同顾云裴的话，“邓同学，你基础确实薄弱了点，这里漏了最重要的几处步骤。晚上我回去整理下初中的知识点，明天带过来给你看看。”
“好、好吧，唉……”邓程俊一下颓软了身子，无力应道。
鹿鸣快速地给邓程俊讲题，顾云裴全程在旁边默默听讲，有空就给鹿鸣的水杯添点热水。
这一次补课之后，鹿鸣的补课对象就由邓程俊一人发展成他和顾云裴两人。所讲的内容完全一样，就是资料和试卷需要多准备一份，鹿鸣心里十分感激邓程俊让他多了个赚钱的机会，加上顾云裴又是邓程俊的朋友，因此不肯再收顾云裴的钱。
顾云裴却十分坚持，“大叔不肯收的话，明天我就不来了。”
“是啊，大叔，两人一起上课自然要多交一份钱啊，再说了裴哥他又不差钱，他随便在外面吃顿饭，都能顶上你好几天的工资了。”邓程俊也在一旁劝说。
自此鹿鸣更是熬夜准备了更多的复习资料，光是给每个人的试卷就印了厚厚一沓，顾云裴没说什么，而邓程俊却是叫苦不迭。
顾云裴其实也有点偏科，但远没有邓程俊严重，所以当鹿鸣讲一些比较基础的知识时，他就做鹿鸣给他复印的试卷，遇到很难的题再问鹿鸣，鹿鸣发现他的成绩远远比邓程俊好一大截之后，就针对性地给他讲提高性的知识和题目。
一次周测过后，恰好遇到了周末放假，鹿鸣照例来邓程俊家里给两人补课，邓程俊这次交上来的试卷写得满满当当，态度十分积极，上完最后半小时课，他脸上肉眼可见地笑出一朵花，他把手搭在鹿鸣身后的椅背上，大半个人靠了过去，“大叔，你真厉害，你知道吗？老斑马，噢，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他当着全班的面夸我有进步欸，嘿嘿，他还让我期末考试再接再厉……”
鹿鸣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弯着眼睛笑，“嗯，那就好，其实你很聪明，之前就是爱偷懒，不肯用心。”
顾云裴看着邓程俊上半身倾斜着靠大叔极近，加上右手圈住大叔的靠背，就像把大叔整人都抱进怀里一样。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把教材卷成圆筒，站起身毫不客气地敲了几下邓程俊的手，生硬挤到两人中间，“大叔，这道题我不会做，你教教我。”
鹿鸣每周都来给两人上课，很快一个月过去，顾云裴和邓程俊也迎来了期末考，顾云裴考进了班里前十，邓程俊终于摆脱了倒数的命运，挤进班级中游。鹿鸣觉得十分有成就感，甚至比自己进步还要高兴，又一次补课，一向十分节省的他提前十分钟到邓家，给他们两人带了提拉米苏蛋糕和水果茶。
邓程俊什么都不挑，他深知鹿鸣是个怎样节俭的人，道谢之后，高高兴兴捧着蛋糕吃。顾云裴不爱吃甜食，蛋糕和水果茶对他来说都有点太甜了，不过他一点也没有辜负大叔的好意，蛋糕吃得干干净净，加大杯的水果茶也喝得见了底。
考完试就开始放寒假，鹿鸣搜罗来更多的试卷来给两人做，给邓程俊恶补的初中知识点也早已讲完，高一和高二上学期的教材也带他们过了一遍，他已经开始给两人讲高二下学期的知识，甚至包括高三的知识点。
这天补课结束，邓程俊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重重往椅子一瘫，鹿鸣把桌上的笔插回倾斜式笔座，顾云裴则把鹿鸣昨天给他批改好的试卷和错题集收回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