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在格里菲斯公园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在这里旅行。
大概是第一次出国,他们看起来很拘谨,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导游,脸上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模样。
夏知平静的,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夏知茫茫然想,才不过一年而已,爸爸妈妈好像老了很多。
他记得他妈妈很爱打扮,老是喜欢追新潮的东西,穿漂亮裙子,手机也总买新的,最宠他。
但是现在,记忆里那个年轻爱笑的母亲,现在眼尾有着细细纹路,穿着的衣服也暗沉沉的,发丝也泛着微白,脸色暗黄带着憔悴。
夏知记得他爸的肩膀总是很宽阔,很有力,小时候总爱教训他。
现在却腰背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们明明是来洛杉矶散心的,但一种如影随形的悲伤却笼罩着他们,这让他们显得沉默而哀伤,并没有多少愉快颜色。
即便来到异国他乡,也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吊唁他们失去的孩子。
夏知跟着跟着,忽然想,也许当初假死出国是错的吧。
他又有点无助的想,其实当时他只是想挣脱顾斯闲的掌控而已,他也没想到顾斯闲会炸船……
他听到自己的“死讯”时,第一时间松了口气,想到顾斯闲再也无法纠缠他了,他终于自由了——但却忘记了,他的死讯也会深深的伤害他的父母,真正爱他的家人。
他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他像个懦夫在逃避着,但现在,他终于没办法逃避了。
是他不孝。
夏知回过神来的时候,泪已流了满脸。
他几乎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和他们相认。
然而脚步一动,却又生生顿住。
透骨香对他来说是诅咒,对父母,又何尝不是呢。
顾斯闲困住他的时候,没有对他的父母下手,是他自信。
高颂寒也是自信。
他们都不屑用家人威胁的下作手段。
但是如果他回到父母身边,觊觎透骨香的人因为他的负隅顽抗,要对他的父母下手,他要怎么办呢。
夏知惶恐的发现。
他什么也办不到。
就像他现在想见父母,都需要高颂寒的帮助那样。
夏知又茫茫然的想,那他当时该留在顾斯闲身边吗……
夏知想到了顾斯闲的那些残酷手段,又哆嗦了一下。
他不能留在顾斯闲身边——如果他不听话,顾斯闲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变成傻子。
夏知一时竟无法分辨,成为一个跟在男人身边的傻子,还是沉海死掉,哪个更能让父母宽心些。
……
高颂寒看着远处的少年。
如果少年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去和父母相认——高颂寒不会阻止他。
高颂寒冷静而缜密的思考着。
第一,夏知活着的消息绝对不能流回国内。
第二,站在夏知的角度思考——夏知心情差劲,需要父母的陪伴。
再来……
高颂寒想,虽然有透骨香的药牵制着少年,但其实并不太稳妥,一旦把夏知逼急了,想要鱼死网破……
但是如果有父母的筹码握在手上……
这并非威胁,高颂寒冷静的想,他会把岳父岳母照顾的非常好。
当然,他当然知道这是卑劣的。
那仿佛发自血脉的疯狂占有欲在他耳边幽幽的低语:“只要把只只的父母留下,再把姥姥接过来……他就哪里也去不了了……他的家在这里,他不会再想着偷渡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会回国了……”
“把爱的人留在身边,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你害怕他因为你的自私责怪你吗——不要怕,是他自己主动要跟父母相认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颂寒一瞬间竟是阴暗的希望,夏知冲动去和父母相认的。
——只只也是想要和父母在一起的吧。
高颂寒远远望着,只只爱着父母,那么一定会不忍与他们分别吧——把爱的人留在自己身边,这是多么正常的事。
洛杉矶的夏天是温和的,格里菲斯公园人来人往,然而高颂寒设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