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淮秋始终保持着一个被动仰望的姿势,啼笑皆非:“看来我之前真的高估你了,吴晓峰,你比我想象中更幼稚,你以为不问不管的放弃一切很酷吗,不是酷,是蠢,你的世界欠缺的东西太多了。”
吴晓峰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以为政法界的条条框框跟你在莲花乡小超市卖东西是一个道理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后顾之忧,太天真了,政法界的黑暗你想都不敢想,腰杆越硬死的越难看。”
吴晓峰炽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我没兴趣知道什么政法界的狗屁三规六条,我只知道,现在的你,与我为敌,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詹淮秋被他揪的就快喘不过气,拽着他的手一把扯开:“做了徐峻坤的律师就是与你为敌?这是我的工作,就算我不做,自然有其他人来替代我。”
“那就让别人替代!谁来都行,除了你。”吴晓峰这一吼,把楼道声控灯都震亮了。
詹淮秋对他的偏执简直无计可施:“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就算我做了杨雅倩的辩护律师,她也不可能不被判刑,因为她杀人是犯罪事实!你他妈懂不懂法律?我只是以一个公诉律师的身份出庭,不是你的敌人!”
“我就是转不过弯来,我也不懂法律,我只知道如果在法庭上跟我对峙的是我最爱的人,那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
“……”
詹淮秋愕然,像是看个什么滑稽角色那般端看着吴晓峰,好一会儿,才痴痴的笑起来:“原来人真的只会站在自己的认知角度考虑问题,既然你认定一加一等于三,那ok,你说得对,一加一还真是等于三。”
尽管吴晓峰不太确定自己的理解,但心还是不由得凉了一截:“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口咬定我是你敌人么,你不是说在法庭上跟你对峙的人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么,恭喜你,”詹淮秋咬着嘴唇咧出个笑,朝他伸出手:“从现在开始,你恢复单身了。”
霎时,吴晓峰连呼吸都犹如鼓震,心脏狂捣,鼻腔里喷出来的不是二氧化碳,而是一团邪火:“你再说一次?你宁愿跟我分手,也要做那个徐俊坤的公诉律师?”
“你要这么认为就随你吧,鸡同鸭讲,多说无益。”詹淮秋还是太乐观,他居然以为吴晓峰能理解这个职业的特殊针对性、能对他的处境感同身受,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感同身受,冷眼旁观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墙倒众人推才是常态。
吴晓峰呵呵笑开了,偏过头睨着他:“脱离了情人的关系,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敌人了?”
在詹淮秋看来,吴晓峰就是个头脑简单安分知足的小土狗,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从这只小土狗脸上看到这种森白阴寒的眼神,让人发憷,他甚至有种危机感,吴晓峰随时会对他施以暴力。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真的跟你无法沟通……”他无奈的推开吴晓峰,手指刚碰到指纹锁,突然身体一空,他被吴晓峰一只手箍着腰粗鲁的往后一拖,整个后背撞进他怀里。
“你干什么!”强势力量的空降瞬间击破詹淮秋的最后防线,危机感蜂拥而至,他不得不本能的收紧肌肉,短暂几秒后,就开始疯狂挣扎。
“放开我!放手……”
只是当对方的身量远超自己的时候,挣扎除了触发某方面的助兴,别无他用。吴晓峰的双手就像两根加粗加硬的麻绳,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胸前,只要他不松手,詹淮秋根本别想动。
粗喘的鼻息长长短短喷薄在詹淮秋耳侧、脸颊,吴晓峰彻底被打击到了,说话都口齿不清,一半低音一半气音:“你是什么人啊詹淮秋?要你服个软有这么难吗,你哪怕说一句对不起我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詹淮秋耳根发烫,他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就没做错事,我解释了这么多你不是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
“啊……”吴晓峰的声带像是沾染了砂砾,沙哑,凹凸不平,他的世界正在崩塌,满天飞灰,一地鸡毛:“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那叫解释吗,从头到尾你就是一副‘你爱咋咋地反正别来烦我’的态度,你他妈解释什么了?”
詹淮秋有预感,吴晓峰已经踩在爆发边缘,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他知道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但是这一刻,他根本不想要这个主动权!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解释给我听,好不好?”吴晓峰宽厚的胸膛包围着眼前的男人,硬邦邦的肌肉依旧固执的释放着与此时处境极不匹配的暖意,嘴唇在他鬓角处来回撕磨,肢体上的强势与语言里的示弱形成鲜明对比。
詹淮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道:“吴晓峰,律师需要面对的不只是当事人,我们的日常就是跟公检法部门打交道,而这些部门的话语权,都掌握在政法委书记手上,换言之,只要我得罪了徐峻坤,我以后在滇市甚至本省都不用混了,他一句话就能灭了我的前途,明白吗?”
吴晓峰垂着脑袋思索了半天,低低的问:“你的前途,比一个人下半辈子的自由还重要?”。
截止到这里,詹淮秋彻底放弃了,对牛弹琴不是牛笨,是人蠢,吴晓峰这辈子都不可能懂他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