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海看着横在面前的男人,愣了几秒就笑了:“哟,原这不是吴福顺的儿子嘛,有你什么事?”
这个颇有内容的笑让詹淮秋看的很不舒服,总觉得笑里藏刀。
吴晓峰没搭理孟大海的古怪,而是说:“孟叔叔,旱厕也是乡村改造的一部分,咱们村要想发展想进步,有些陋习必须改改,也环保……”
“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就帮他们说话?”孟大海质问。
吴晓峰依旧很客气:“我也是下田村的村民,这事大家都有责任……”
孟大海觉得自己被里应外合围攻了个遍,一下就怒了,说话口不择言:“有个屁的责任,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爹生没娘养的狗崽子,你知道为什么你妈当年会不要你跑了吗,一看你就知道跟你爸一个德行,以后长大要么作奸犯科要么奸淫掳掠,就算养了也是个白眼狼,要不是吴凤姑养你,你早就饿死在村东头齐大爷家的猪圈里了……”
“你说话注意点,刚才你的行为言语已经构成侮辱罪,只要吴晓峰追究,法院就能立案审你!”詹淮秋一步上前推了孟大海一把,他当时有点激动,但却说不清这激动是来自何处。他只知道在出言警告的前一秒,他清晰瞥见吴晓峰眼中狠狠掠过的钝痛。
“诶干什么,你动手打人是不是?”孟大海被推了一把更是来劲儿,抱着水烟筒朝詹淮秋挑衅:“还想威胁我,动手的是你,我有什么罪?”
这个把月下来詹淮秋对这人早就积压了怒火,毫不示弱的反击道:“就你这充话费送的智商威胁你都嫌多余,我只是警告你,要尊重每个人的过去,把自己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刁民,做刁民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文化的人向来容易被冲怒,双方经过几次对峙本来就心中积压着怨气,加上詹淮秋一针见血的话,这下彻底把孟大海激怒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着手上的水烟筒举起来就朝詹淮秋砸下去。这是个金属烟筒,烟托很重,要是这么照头上一砸八成得开瓢,但站在面前的詹淮秋已经躲不过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烟托朝自己豁过来。
“嗙!”
然而钝响并没有伴随疼痛而来,詹淮秋只看见水烟筒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挡在半空中——吴晓峰一只手稳稳抓住烟托,阴翦的看着孟大海。
“你……”孟大海刚一张嘴,就被吴晓峰一拳头撂翻了脚。
五十几岁的半大老头子哪受得住他这一拳,身子一滚翻倒在地半天起不来。可这老头子人都躺地上了嘴还不知道收敛,还在骂骂咧咧,吴晓峰那个火大啊,一步上前又给了他两下,这回詹淮秋反应过事来了,忙不迭跑上去把人拉开。
“别打了,起来!”他呵斥。这老头再可恶也经不住他这铁拳头,再来两下人就该报废了。
吴晓峰也没恋战,詹淮秋一拉他就起开了,他不想给詹淮秋惹麻烦,乖乖站到一边不说话,只是盯着孟大海以防他再作妖。
小唐走过去扶起孟大海,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土,告诉他既然不愿意配合那就不多言了,到时候施工队还是会来强拆,如果被归为强拆点的话那就连乡里给的一千块补贴也没了。
孟大海像是被吴晓峰那几拳打懵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没了,只剩下灰头土脸,小唐说什么他也不反驳,就傻傻的支棱在那里,目中无光。
老范劝说了他几句,就在几个人准备离开时,刚转身没走出两步,詹淮秋冒然发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一回头,只看见孟大海狰狞的脸部特写,他提着犁耙朝吴晓峰的头挖去。
电光石火间,詹淮秋脑子彻底空白,唯一发出的指令不是躲开,而是挡过去,就像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喊:小土狗的脑袋不能再受伤了!
他一把推开吴晓峰,双手死死捉住犁耙齿,但高空落下的犁耙惯性太大,尖锐的齿耙还是抠进了他手臂和肩上。
詹淮秋眼看着上臂跟趵突泉似的嗖嗖往外冒血,他疼,疼的浑身都卸了力,腿一软就摔坐在地上。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疼晕的还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他依稀记得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吴晓峰抓起孟大海的衣领哐哐直往墙上撞,就这么重复着单一粗暴的动作,直到那堵墙上全是鲜亮的血。那时候的吴晓峰看起来暴戾冷血,没有半点平时憨蠢的模样,像个杀疯眼的魔鬼……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吴晓峰。
醒来的时候他在医院,整条右手至肩膀都包着厚厚的纱布,另一只手吊着针水,而紧挨着床坐在他身边的,是一张狗狗脸的吴晓峰。
那张撒旦脸呢?
很奇怪,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对望着,像在无声无息的检查对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你没把人打死吧?”
“你是不是很疼?”
一开口还异口同声了。
“没死。”
“疼。”
又来一次,这回俩人都别扭了,现在不是彰显该死的默契的时候。
吴晓峰抿抿嘴,黑溜溜的眼珠子瞅着他,不再说话,生怕再吱声又会撞到一块儿。
“孟大海呢?”詹淮秋最担心的是这件事,他不想闹出人命。
“你这么关心他干嘛,自己都还半身不遂呢……”吴晓峰被詹淮秋慑人的视线看得浑身一怵,只能嘟囔着:“他在缝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