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归一被抱到了落梨院。
他一边缩在武帝宽大的龙袍里,把自己该遮的地方遮了,一边觑武帝有没有在生气。
不过最后他只从武帝那里看到了探究与兴味。这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就像,就像是恩客,打量自己选的花魁,确认是不是足够有趣。
为了避免难过,他把思绪收回来,偷偷看了看自己即将被“圈养”的环境。
出乎他所料,落梨院竟并非他印象中那般萧索。
这院子整体风格并不奢华,倒似隐士的山间小屋一样,清雅,简单。
但内外似乎都被特意打扫过了,室内陈设俱全,还燃着淡香,好像是他喜欢的月季味儿。
武帝将他放在床上趴着,亲自扯了厚被子替叫花子盖上,就听到“嘶”的一声,这才想起来这人刚被自己打了。
太医赶来后,武帝毫不避讳地发话:“帮他看看臀伤。”
太医见病人的面貌与苏归一有七分像,表情顿时奇怪起来。
苏归一知道对方想岔了,忙忍痛侧过身,此地无银似的把膝部露出来给太医看。
刑凳倒下来时,砸到了他的膝盖,幸亏是武帝送他来的,否则他估计得自己瘸着走来了。
此时他膝上一片淤青,太医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倔强”,意味深长地微笑一下,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一一介绍。
“这是活血化瘀的……这是消肿止痛的……这是去疤痕的……”
介绍完,太医无比明事理地将药放在桌子上,“陛下,擦药的事儿,不妨让这位……”
他顿了半天,也没想起该称呼“这位”什么,便略过继续道:“让这位自己来。臣……不太方便。这便……退下了。”
武帝平时惜才爱才,待太医们很宽容,所以偶有太医们察言观色,想要满足一下帝王的小情趣,武帝也是允许的。
尤其是苏归一还在时。
每次事后,都由武帝亲自为他保养后庭,从不让旁人碰。
太医走得快。没想过这人和武帝根本不熟,更不知晓武帝已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太医让自己上药,苏归一觉得很可以。
但——武帝居然盯了他很久都不走。
而且,又是用了那种该死的探究眼神……
武帝面前,他以前总是没羞没臊。
现如今不该知道的,武帝都知道了。
他忽的释然——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了。
他掀了被子,趴在床沿上,将手使劲向前够,才把几瓶药拿到手,放在旁边。
而后如太医所说,倒了活血的药在手心,缓缓搓热,往后伸到屁股蛋儿上,一点一点打着圈抹匀。
刺痛,钝痛,搅扰着他的脑子,他再没精力去埋怨抱臂看戏的始作俑者,只仔仔细细地将臀部所有的地方都照顾到。
接着又估摸着最痛的地方,擦了些消除疤痕的,以防留下不好看的痕迹,给武帝嫌弃的理由。
最后他才屈着膝把消肿的药涂了。
一番流程下来,他已没什么力气了,便重新把自己趴正,拿了旁边的薄被反手轻轻给自己背后盖上。
虽然有些凉意,但好过盖厚被把药蹭掉了。
武帝始终像个看客一样旁观,见叫花子躺着以后没动静了,嘴角微微翘起,“很冷静,不太像是会暴起杀人的。朕不得不怀疑,汤池里你的种种行为,都只是在剑走偏锋,引朕注意。”
苏归一说不了话,故而放弃了反驳,继续趴着。反正武帝也没说他大不敬。都打成这个样子了,想敬也敬不了。
“不得不说,苏燮,将你教的很好。”
武帝走后,苏归一独自品着这句话,品出了一身冷汗。
武平渡,莫不是以为,他是方隅王座上那个人送来的细作?
这可真是宿命好轮回。
刚撇开偷神药的细作身份,又被迫成为了赎罪的工具?
这下误会大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但又不能暴露身份。这样就需要高超的说谎技巧,而高明的说谎需要语言神态的配合。
最后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得先治好嗓子。
他养了七八天,伤差不多好了,便再也耐不住,想去找太医。
门口有人看守,或许是武帝的吩咐,不让他出去。
于是,他看了看院子里那棵连接院墙的老槐树,有了办法。